果然,梁苒这句话一出口,赵悲雪的吐息更加粗重沙哑,眼神更加的深邃阴霾,仿佛随时都会将梁苒撕碎,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下。
而这就是梁苒所要达到的目的……
赵悲雪的双眸充满渴望,一点一点的低下头,梁苒能感觉到不停逼近的吐息,如此炙热,滚烫的犹如那晚一般,竟是令梁苒泛起细细的冷颤,一股食髓知味的冲动袭上脑海。
虽刚开始是疼了一些,但后面感觉尚可,左右都是要做的,梁苒自不是矫情之人,只是象征性的稍微挣扎了一下。
“梁苒……”赵悲雪沙哑的嗓音在梁苒耳畔响起,若有似无的厮磨,两人唇瓣之间的距离一寸寸缩短,便在即将触碰的一瞬……
赵悲雪的眼神突然开始挣扎,隐忍、痛苦,仿佛从泥沼中挣脱的野兽,猛地松开梁苒,突然调头跑出紫宸殿。
“赵……”梁苒甚至没能唤出他的全名。
食了那么多进补壮阳之药,箭在弦上,眼看着梁苒便能完成系统任务,赵悲雪这是要去何处?
梁苒快速从榻上下来,拢了拢自己单薄的衣衫,追到紫宸殿大门口,便听到“噗通——”一声,紧跟着是内监与宫女惊慌的大喊。
“赵皇子跳水了!”
“快救人啊!”
“水里还结着冰呢!”
梁苒定眼一看,赵悲雪野狼一般从紫宸殿冲出来,竟然一头冲到不远处的湖水边,天寒地冻的不由分说,往冻着冰渣子的湖水中一跳,吓得旁边的内监宫女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梁苒:“……”
为了压制住大补药的烈性,赵悲雪大冬日里的跳湖了?
梁苒险些被气笑,揉了揉额角,干脆一甩袖袍转身入了紫宸殿,回太室歇息,躺在龙榻之上,喃喃自语的说:“赵悲雪这个狂徒……”
梁苒是早产儿,自小身子弱,这一日从上京到萧山来回奔波,尤其昨日里还是梁苒两辈子的第一次,身子实在吃不消,一沾上柔软的头枕,很快便沉入香甜的睡梦之中。
一夜无梦,沉沉的睡了一个好觉,今日也无需朝参,梁苒再睁开眼目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冬日的暖阳透过户牖,倾洒在头枕之畔,让梁苒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叹。
真好,寡人还是大梁的一国之君,寡人的大梁江山尚在……
梁苒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支起软绵绵的身子,自行更衣完毕,这才推开太室的大门,准备唤宫人来伺候盥洗。
太室的殿门一打开,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跪在门口,险些吓了梁苒一跳。
是赵悲雪!
赵悲雪一脸冷漠的厌世感,整个人似乎都是灰白色的,不染一点点烟火气息。双膝跪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太室门口跪了多久。
赵悲雪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来,整个灰白色的身躯突然染上了一些浅淡的颜色,富有了一点点生气,一双狼眼变成了狗眼,希冀又渴望的盯着梁苒。
梁苒奇怪:“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赵悲雪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低声说:“昨晚……我险些做了亵渎你的事情,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梁苒在心头笑起来,险些?多亏了你的险些,寡人的系统任务没有完成。
他的眼皮抽动,面上却挂起温柔的微笑,好似一个大度的君王,亲手扶起赵悲雪,嗓音犹如春风一般沁人心脾,说:“无妨,定然是昨日医官署开的汤药,太过烈性,你又如此年轻,皆是人之常情,寡人又怎会因为这点事情怪罪于你呢?”
“快起身。”梁苒还关切的说:“寡人并未放在心上。”
赵悲雪的眼神果然激起了小小的涟漪,是被梁苒感动到了。
无错,便是如此,梁苒心想,寡人便是要这样一点点,腐蚀他,驯化他,让他变成寡人最听话的狗。
“君上。”苏木从殿外走进来,拱手说:“晋王求见。”
梁苒目光一转,微笑说:“原是大皇兄来了。”
他转头对赵悲雪说:“你乖乖在此处等一会子,寡人很快便回来,一会儿一同用早膳,如何?”
赵悲雪立刻点头,毫无异意,好似一条体型巨大,却听话的狼狗:“好。”
梁苒带着苏木走出太室,背过身的一刹那,脸色立刻撩下来,再无什么温柔可善的笑意,好似方才的笑容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罢了。
梁苒一面走一面说:“晋王为何而来?”
苏木低声说:“菰泽国带领二十万精锐投诚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怕是晋王听说了这件事情。”
“呵呵……”梁苒轻笑一声,态度模棱两可。
紫宸殿的书房中,大梁晋王,也就是梁苒同父异母的大皇兄梁溪,正端正静候。
梁苒走到书房门口,并没有立刻入内,而是隔着户牖端详这位大皇兄。
大皇兄梁溪,乃是他们这些兄弟里面的长子,自小温文尔雅,聪慧通达,没少受到君父的夸赞,上到大梁的羣臣,下到大梁的百姓,都以为梁溪会成为大梁的太子,会成为大梁的新君。
可惜,没想到的是,老皇帝在御驾亲征的途中病逝,太子之位空悬已久,梁溪本想以长子的身份即位,大宗伯却横插一杠,扶持了最没有能耐的三皇子梁苒即位,成为了如今的大梁新君。
一步之遥,梁溪便可以登上大梁的宝座,他能不恨么?梁溪最痛恨的人,无异于把持朝政只手遮天的大宗伯,次之,便是当今皇位的梁苒。
梁苒定定的看着梁溪挺拔清瘦的背影,上辈子还在做皇子的时候,梁苒与梁溪的干系明明是最好的,梁溪是一个优秀的长子,尊重长辈,爱戴子民,甚至溺爱弟弟,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因为一张龙椅,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梁溪是一个有傲骨之人,甚至十足迂腐,他被大宗伯打压,郁郁不得志,最终寡欢而死,病逝之时不过二十八岁。
“大皇兄。”梁苒调整好复杂的情绪,嗓音清朗的唤了一声,款步走入书房。
梁溪转过头来,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容貌,清秀斯文,彬彬儒雅,一张美人鹅蛋脸,从上到下充斥着古朴的美感。
梁溪恭敬的作礼:“臣拜见天子。”
梁苒笑说:“大皇兄不必多礼,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儿?”
梁溪深吸一口气,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启禀君上,臣听闻菰泽国带领二十万精锐投诚,因此特来向君上请命,臣愿带领鸿胪寺,负责迎接菰泽使团,必不给我大梁丢脸!”
梁溪乃是晋王,在大梁的四方封王之中最为尊贵,官居九命,比大宗伯这个七命还要高两命。可惜一切都是虚头,梁溪被大宗伯扔进了负责外交事宜的鸿胪寺,按理来说,鸿胪地位崇高,奈何整个鸿胪寺都是大宗伯的爪牙,梁溪进入府署之后一直被孤立,根本说不上半句话,堂堂一个晋王,形同虚设。
眼下大宗伯突然中风昏厥,正是梁溪翻盘的大好时机。
梁苒知晓他的心思,梁溪想要借着大宗伯病倒之时,釜底抽薪,真正掌握鸿胪寺。
眸光微微波动,梁苒深知他的这个大皇兄,性情高洁,行事作风干脆利索,也正是因为道德底线太高,所以有些孤傲迂腐,从不会做对百姓,对大梁不利的事情,其实若没有大宗伯在其中挑唆,梁苒和梁溪,会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好啊。”梁苒一口答应下来,十足轻松。
“君上?”反观梁溪,陡然一愣,似乎没听清梁苒在说什么,一脸的不可置信。
梁苒笑起来:“寡人说好,大皇兄本就在鸿胪寺供职,接待菰泽国使团的事情,交给鸿胪,这不是天经地义,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么?”
梁苒和梁溪虽然派系不一样,但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想趁着这次机会,架空大宗伯的势力,倘或梁溪能挑起这次大梁,无异于狠狠打击了大宗伯的气焰。
再者,让晋王梁溪与大宗伯针锋相对,也可以适当的分散大宗伯对梁苒的束缚,从中找到更多反击的空隙。
梁溪呆呆的久久不能回神,梁苒握住他的手,说:“大皇兄,寡人本还在担忧,这么重要的事情合该交给谁,寡人才能安心,如今大皇兄主动分忧,真是解了寡人的燃眉之急呢。”
梁溪被他亲密的握着手掌,略微有些不自然,心窍却麻酥酥的,不知为何陡然回忆起年幼与两位弟亲顽闹在一起的场面,那时候的他们天真无邪,毫无芥蒂,更不要说什么隔阂了。
梁溪的心头颤抖,其实梁苒也是不得已,被大宗伯愚弄把控,自己不该恨他的,更何况,他待自己还是一往如初的和善,作为长兄,怎能如此的小肚鸡肠?
“君上……”梁溪开口说:“最近天气寒冷,君上往日最畏寒,要多多注意龙体。”
梁苒点点头:“大皇兄也是。”
“君上!!君上!”一道枯树皮般的嗓音高高抛起,打断了兄弟二人的叙旧。
“大宗伯您不能进去啊,君上正在谒见晋王……”
“伯爷,伯爷,您不能……”
嘭——
不顾外面的内监阻拦,大宗伯拄着一只拐杖,撞开紫宸殿书房的大门,直接冲了进来。
梁苒挑眉:“大宗伯醒了?”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这般快便醒了,真真儿是可惜了。
大宗伯一眼便看到了晋王梁溪,虽面色苍白,但气势咄咄逼人:“君上!你是不是把接待菰泽使团的事情,交给晋王了?这般大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自然是交给老臣!”
晋王梁溪冷笑:“伯爷此言差矣,本王已然及冠,如何是乳臭未干?再者,君上一言九鼎,已然将菰泽使团的事情,交给本王全权处理,至于大宗伯……还是回府养病去罢。”
“你!!”大宗伯用手指着晋王梁溪,一点子也不避讳。
哐哐哐几声,大宗伯拄着拐杖走过来,也不作礼,竟一把擒住梁苒的手腕,脸红脖子粗的逼问:“君上你说!接待菰泽使团的事情,到底是交给晋王,还是交给老臣!君上你倒是说啊!”
“嘶……”梁苒狠狠抽了一口气,手腕被拧得疼痛。
他的皮肤白皙,瞬间通红一片,其实梁苒并非娇气之人,尤其是经历过上辈子,可眼下他不想忍耐,一分的疼痛他要表达出十二分,这样才能让世人看到大宗伯丑陋的嘴脸。
晋王梁溪看到弟弟痛呼,眼角还有泪花闪烁,呵斥说:“大宗伯你要做什么?!你敢冲撞君上?还不放手!”
“老臣不敢冲撞!”大宗伯有恃无恐:“老臣不过问一问君上,君上回答之后,老臣立时便会放……”放手。
“啊啊啊啊——”大宗伯的话陡然变成惨叫。
一道黑影瞬间闪入书房,灵动犹如鬼魅,迅捷犹如雷闪,一把擒住大宗伯的手臂,咔嚓便是一拧,众人甚至都听到了大宗伯骨头错位的声音,头皮发麻。
“啊!!谁?!放……放手!”大宗伯凄惨哀嚎。
梁苒被大宗伯放开,身体一个踉跄,梁溪立刻上前扶住,担心的说:“君上,伤势如何?”
梁苒顾不得这些,定眼一看:“赵悲雪?”
是赵悲雪,他拧着大宗伯的手臂,面如修罗,不带一丝一毫的表情。
大宗伯威胁怒吼:“是你?!北赵的那个天扫星质子?!放手!!你可知我是谁?你竟敢……”
不等大宗伯说完,赵悲雪冷冷的说:“我不是梁人,不必识得你是谁,我想扭断谁的手,便扭断谁的手;我想扭断谁的脖子,便扭断谁的脖子。我倒想看看,梁人会不会因为我扭断了一个大宗伯的脖子,便和北赵再次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