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红色投票箱里正在进行的角逐是人气选手之间的“锦上添花”的话,那么人气选手投票的后一页,蓝色投票箱里正在进行的角逐可就是“生死存亡”了。
不夜城偏远角落里的一个酒馆,一位容貌粗犷身材壮硕的体修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喝酒,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起盘子里的花生米扔进嘴里,听着周围时不时响起来的讨论声露出不屑的笑容。
都是一些以貌取人的生瓜蛋子,真不知道那些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就连唱个歌跳个舞都一副软塌塌的样子,哪有在风雨里长大的铁英妹子看着带劲儿!
这位修士就是那个之前在海选现场极力支持铁英的修士,他本身就是一个出身渔村的打渔人,后来凭借着一股子韧劲儿淬体入道成为体修,虽然从此远离了生老病死,但是家乡的声音也再也没有听过了。
因此在他第一次听到铁英的歌声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亲切,而且铁英的皮肤带着经历过风吹日晒的健康棕色,肩膀和腰腹都充满了力量,这看着怎么不比那些瘦得麻杆儿似的女人好看吗?
总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乡滤镜的原因,他看着与自己相似出身的铁英就是怎么看怎么好,谁知道其他人却都是一些不识货的混蛋,铁英妹子被淘汰了,把他气得差点动手打人,从此就拒绝关注有关合欢宗的任何消息了。
也就是在这个其他人都围绕着各种人气选手讨论得兴致勃勃的时候,一位身材消瘦,仙风道骨的道长捻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施施然停在了这位体修面前:
“洪宝兄,这么多天了过去了,你还在怄气吗?”
洪宝生得五大三粗,不高兴的时候大嗓门嚷嚷得门外都能听见:“谁怄气了?那些妖女爱收谁当徒弟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口把碗里的酒倒进嘴里:“衡闻,你不用劝我,无论如何,我是再也不会搭理那些没眼色的妖女了!”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话虽如此,那位衡闻仙君看上去却没有什么遗憾的样子:“看来这张复活票我还是投给其他人吧。”
“什么复活票?”洪宝听得一头雾水。
于是衡闻仙君从怀里拿出一本画着美人图的薄本子放在酒桌上摊开,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块被虚线刻痕框出来的地方:
“合欢宗新出的玩法,说是每买一本书就可以在这里写上一位被淘汰的选手名字投进蓝色的投票箱,等到选拔比赛开始一周前统计选票,得票最高的前两名可以复活和其他选手一起参加选拔……”
“此话当真?!票数前两名可以继续比赛?”洪宝直接抢过杂志低头反复确认,然后迫不及待地招呼店小二拿来笔墨:“嘿嘿,衡闻老弟,你真够意思!等铁英妹子复活了之后我请你喝酒!”
“唉,我看是难啊!”衡闻仙君坐下来叹一口气,帮助洪宝把他写好名字的选票从杂志上撕下来:“一共几千名被淘汰的选手,你要把她投票投到前两名,那恐怕不是一两张选票能做到的事情。”
“那怕什么!”洪宝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事儿,他拿起放灵石的储物袋扔在桌上,鼓鼓囊囊的袋子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那杂志一本没几个钱,我这点灵石还是出得起的!”
他们体修和那些喜欢用灵石摆聚灵阵修炼的法修不一样,对于灵石的需求其实并不算大。
“这……恐怕不止是灵石的问题。”衡闻无奈叹一口气,带着洪宝一个腾挪之间来到了贩卖杂志的地方,他指一指街对面相隔一段距离的投票处,那里每一位选手的票数都是实时统计的,半空中各色选手的幻影之下是标记着具体数字的柱形图,每一个人的投票结果都清晰可见。
那四周围满了争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修士们,支持不同选手的人不知不觉地就结成了同盟,但凡你支持的选手和他们不同,那光是想要把票投进去都免不了一番苦斗。
看到那些修士们互相恨不得大打出手的愤怒样子,绕是以脾气暴躁著称的体修都忍不住沉默了,站在一边观察了良久,洪宝费解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就投个票吗?至于搞成这个样子?”
衡闻指一指飘在半空中的票数柱形图:“本来是不至于的,但是自从这个东西出现之后就不一样了。
你看那人气选手的投票处,柳翩翩和上官怀瑾就只差了三票,第三的小梨花也只差了十几票而已,这要是输了你甘心吗?”
事实证明,虽然本来可能没有多在意结果,但是只差三票果然没人能甘心认输。
“大家坚持住!想想上官小姐一路走到现在吃了多少苦!”一个明显支持上官怀瑾的修士声嘶力竭地对着自己的同担们呐喊:
“上官小姐被家族欺压的时候我们帮不了,难道现在投投票这种小事我们都要袖手旁观吗?!
只是三票而已,这都赶不上要我们何用啊!绝对不能输!让上官小姐看到我们的支持!”
“不能输!”有几个修士被他说的热泪盈眶,撕下杂志上的选票扔进箱子里,票数排名逆转,本来排在首位被鲜花环绕的柳翩翩瞬间变成了低头弹琴的上官怀瑾。
“你们这些人就靠那点过去的故事活着吗?”对面支持柳翩翩的一个修士不屑一笑,转身也往投票箱里投下几张票:“要论过去翩翩小姐难道就不可怜吗?我们也没像你们似的这么挂在嘴边占便宜!”
另外一个同担修士也走过去投票:“正是!我们翩翩小姐靠得是精湛的舞技!不夜城的花魁你们拍马也比不上!”
于是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形式又逆转了,好死不死上官怀瑾还是差三票。
“你!你们这些只会看外表的乡巴佬!我还有票!我储物袋的容量比你们的洞府都大!”
“哼!看外表怎么了?我们花魁就连外貌都十全十美!我跟你们这些死装的二世祖拼了!论人数我们永远不会输!”
眼看着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激烈角逐,洪宝挠一挠自己的后脑勺:“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多少带点儿私人恩怨?”
“是有些私人恩怨。”衡闻仙君表情无奈:“算是世家子弟和散修之间的矛盾吧,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借着这个由头又对上了啊。”洪宝不太感兴趣地移开视线:“我又不去投人气选手,铁英妹子的投票箱在哪?她多少票了?”
“在那边。”衡闻君指一指另一边同样被修士们围起来的投票箱:“因为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投票,再加上还没入合欢宗的选手们行动不受拘束,所以很多选手都亲自过来拉票了,包括你的铁英妹子。”
于是洪宝的视线顺着衡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几个人气非常高的选手正一脸灿烂又殷切的笑容和自己的支持者们互动,受了激励的修士们愈发激动,在杂志摊和投票箱之间来回往返,围在投票箱前排的位置热热闹闹一片欢声笑语。
而那位歌声嘹亮高亢,身材健康结实的铁英选手也因为长相和才艺都不符合大众审美,沉默地排在队伍的角落无人问津。
晌午热辣的阳光直接照射在她身上在身后投射出一道萧瑟的身影,铁英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沉默地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抓紧破烂的衣摆,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总感觉已经快要放弃离开了。
这怎么行?我们大海……额……大湖边长大的女人才不会轻易认输!洪宝转身直奔杂志摊而去,一口气把刚刚搬过来的一箱新货尽数纳入囊中,不甚在意地扔下一袋子灵石,然后扛着杂志直奔角落的铁英而去。
铁英本来就是长在相思湖边捕鱼为生的渔民,因为划船下网的时候会喊几声号子,也会有叔叔婶婶夸自己嗓音清亮,所以在看到合欢宗告示的时候她才会壮着胆子去报名。
本来她想着只是随便试一试,要是没被选上就老实回家打渔算了,谁知道参选之路竟然如此一波三折,本来她都选上了,最后又硬生生被淘汰了下来。
骤然经历了如此大喜大悲,她回家之后着实是消沉了一段时间,附近看过比赛的叔叔婶婶都用非常惋惜地目光看着她,就连一辈子沉默寡言的父亲都忍不住叹息着抚摸她的脸颊:
“对不住啊,孩子,是爹娘没给你个好身世……要是你不必每天风吹日晒……也像其他女娃一样白白净净的……”后面的话父亲说不下去了,和白发苍苍的母亲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要是像其他女娃一样白白净净的,会唱很多好听的曲子,又怎么会被淘汰呢?
是他们拖累了女儿,要是铁英不是渔民的女儿她就可以去修仙了。
铁英心口也有些发紧,她深吸一口气憋回眼里的泪花,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过身挥挥手,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修仙有什么好的?每天云里来雾里去的烦都烦死了!我才不耐烦去修仙!我觉得每天在湖上打渔挺好的!多自在!”
于是她每天都尽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照样哼着那首打渔歌去相思湖上撑船撒网,修仙的美梦对她来说就像渔网上还没长大的鱼苗一样,曾经短暂地拥有过,又很快被扔回这片一望无际的湖泊里。
接到合欢宗复活赛通知的时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昏,一只浑身洁白的鸟儿轻轻落在她打算掉头靠岸的渔船上,嘴里衔着的传音符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般扰乱了她本就不平静的内心。
我不应该再去了,论人气我根本就排不上号。
我的长相既不甜美也不漂亮,根本就没人会给我投票。
如果再次落选的话爹娘会更加伤心,还不如当这件事不存在。
但是,万一呢?
万一有人愿意投票给我呢?
哪怕选不上,我不应该见他们一面吗?
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心情,她骗爹娘说想休息一天到城里散散心,然后鼓足勇气站在了这里。
风浪里长大的勇士从不退缩,铁英站在投票处的角落握紧拳头。
一个人,
哪怕有一个人投票给我,
为了见证那一刻,我出现在这里就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