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莱低头去看,是汉特十万火急的私人通讯,一连串代表紧急的惊叹号之后,终于发来了一句文字。
“阁下今天就要去边缘星球!”
艾格莱牙关一磨,咽下了某句不太干净的话,他伸手一把揪掉头上正带的军帽,充当扇子在脸侧扬起了一阵风,微长的卷发一动,他转眸俯睨虫族主星的所有雌虫,深灰瞳孔有些淡漠。
一瞬的功夫,艾格莱转身从全场最高点走下去,又像是批了军装的家主,属于军雌的铁血淡了些,他踩在唯一的凹陷处。
而他的脚边,正躺着不知生死的第二舰队副指挥。
“诸位,我们要去迎接阁下了。”
之前所有针锋相对和阴阳怪气,哪怕彼此恨不得撕下双方的那层脸面,他们此刻全都默契的握手和谈,因为一个全然陌生的阁下,收敛了所有的暴戾脾性。
如果按照艾格莱的原先打算,至少还有三天时间来和这群家伙走上几轮谈判。
毕竟捡到一位阁下,他们也弄丢了一位阁下,迪格索伦家族的那位阁下,现在确确实实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但计划不如变化,谁让之前还觉得无聊的阁下,现在已经在格雷厄姆星域玩腻了。
雄虫的心情无法左右,艾格莱现在只能另作打算。
追求资格已经具备,等到迪格索伦家族的少家主带队对接后,第三军团会落后舰队一些时日抵达主星。
而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现在还正常的阁下,在听了主星那些老虫子的话后,会不会变得和其他的雄虫阁下一样。
雄虫阁下一旦心怀排斥,哪怕是上将也没有再靠近的资格。
如果不是雄虫的某些功能会受情绪的影响支配,艾格莱上将在极端情况下,是非常不介意动用非常手段来确定这段关系。
但目前还没有一个雄虫,可以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是年少最气盛时的阴暗念头,无异于与现在的整个雄虫保护协会为敌。
现在的艾格莱,在整队的时候,认真地想了下追求雄虫阁下要用上的手段,但他那可怜的大脑对于这种东西极度排斥,年少阶段谁敢提,现在还能记得属于法兰克黎的追求礼节,都要赞上一句当年的记忆力好。
所以雄虫这种脆弱的生物为什么会是虫族,甚至还是雌虫基因中疯狂渴求的另一半。
此时突然有虫询问,
“艾格莱上将,这就是军舰被袭击的地方吗?”
浩荡的队伍在走上另一艘要出发的星舰上时,舰队指挥们与艾格莱上将一并站于一旁检阅,密集的雌虫们从他们眼前走过。
第二舰队指挥想起自己最开始是作为第一舰队的的武装舰队出现,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第三军团的军舰,而刚才那句话也正是他询问的。
艾格莱平静道:“不是,主舰损毁严重,如今还在维修,你脚下站着的这艘军舰是临时启用的副军舰。”
被话题勾起兴趣,第一舰队指挥也掉过头来,“普通的巨型外星种应该也不能对三级基地军舰造成伤害,我没看过具体的袭击报告,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伤害,是新型的外星生命种吗?”
艾格莱很缓地摇了下头,“外星种的评级是包含生命智慧这一项,当时时间很短,一切观测全部具备主观臆断性,如果让我来说,那我并没有在那种生物上感受到智慧。”
似乎只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趋的是他,避的是——
想到这,艾格莱眉心动了动。
恰在这时,第一舰队指挥说:“能在突来的情况下护住阁下,对艾格莱上将来说真是难得。”
艾格莱的眼皮跳了下,他沉默了一瞬,人生第一次,非常含糊地出声承认了某件事。
他冰冷心想,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刻。
其实他很少回想那个时候。
虫族是一个太过追求本能的种族,他们一切情绪极易受到激素影响,吊桥反应对于强大的雌虫来说,偶尔也像是理智瞬间的卡壳,在某个瞬息,心脏涌动的血液包裹住心腔的每个血管,然后砰地一下轻轻漏跳一拍。
在艾格莱直面异兽肢体即将戳至眉心,浑身包括精神却在诡异的不听使唤时,动态视力能捕捉到几十万分之一秒数下的行动轨迹,片段在眼前卡成一帧一帧的,但那种环境下,慢一秒都是必死。
艾格莱那一刻只有战斗本能,情感区域也没有闪现什么值得用最后一点时间去怀念的记忆片段,每个细胞都在发挥多年锻炼下的极限本能。
要活!要战斗!
一切酝酿都被腰间圈住的尾勾打断。
艾格莱不愿承认,但他的超级动态视力和某些时候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确确实实能清清楚楚勾勒出雄虫阁下尾勾上每个鳞片的花纹,他甚至知道鳞片交叠错落的角度!
记忆中柔软的一根手指就能掰断的尾勾,在腰间开启了第二形态,不仅能轻松抱起一个雌虫的体重,也能轻松撕裂军舰3A级别强度的地板。
艾格莱微默。
难得没有听到反驳的第一舰队指挥,近乎惊异地看了下身边突然安静的艾格莱上将,然而他们没有时间再发生什么血腥事件的机会。
整队完毕,他们终于要正式就见到某位阁下了。
.
“老…阁下,年轻美丽的阁下!我如果去主星找你,你能报销路费吗?就像是你说你之前在中心星球,如果当时我去找你,你也能报销车费吗?”
被以希尔想和昔日“伙伴”聊会天而召唤来的星盗,落座在希尔身边,在明里暗里雌虫们的盯视下,心惊胆战到不用任何雌虫叮嘱,也只敢坐实半个屁股。
这位之前喝醉了胆敢抱着希尔小腿,酒被吓醒后,在虫族军地包围瞄准的时候,还敢像条虫子溜走,结果连累尊贵阁下被误伤的罪孽深重的星盗,不少盯着他的雌虫们,面无表情眼神格外危险,看上去他们下一秒就会因为不爽而瞒着希尔阁下,踩死这条碍眼的虫子。
而在这位喝醉了敢抱住老大小腿,酒醒后能被老大贴心往危险圈外带,被抓后能被老大威逼利诱从而沦为坚定小弟,从此发誓不把虫族雌虫们当上一回事情的星盗,前几天刚刚花了一大笔星币,沿着最后老大分开时留下的定位,带着一群小小弟找到中心星球去。
堪称非常嚣张地在虫族那几个伪装潜伏的雌虫眼皮底下,勾搭上了他们一直保护的希尔阁下。
但是再大的忠心,现在都需要一项坚实的基础。
星币。
一句话没说,甚至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开口,才能让某些信息不那么突兀的希尔,手中酒杯默默放下。
身边的星盗小弟忠诚而勇敢,不然是什么给了对方勇气,敢在一群明面上多、暗地里更多的雌虫包围下,说出要钱这种事。
真的没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已经降了一个冰点吗?
“阁下?”星盗小弟满眼殷勤,恨不得在眼睛里写满“求报销”三个字。
希尔算算前几天的路程,从这里到中心星球,确实要花上不少星币,尤其对方还非常骄傲地带上了几个筛选出来的同伙。
于是希尔当场点头,“当然,不管以后你来找我能不能见到我,没有路费怎么行?”
他当即转头看向汉特,“汉特,可以给他……”
汉特非常自觉,他没让阁下说出一个为难的数字,而是报出了一个天价星币数。
星盗震惊,那是一个简直能包下他这辈子从格雷厄姆星域边缘星球到中心星球的车费的数目。
只不过上面带了一行备注。
——“敢来主星找阁下,就把你拆了一块一块卖掉还上这笔钱。”
星盗默默捂住星脑,后半程全程低头,不敢看身边任何一个雌虫的眼睛。
他过了今天就不是去主星找老大,而是被你们这群疯子雌虫满星系的找。
星盗的反应很像是被吓到后的心虚,但对于汉特来说,这才是正常反应,之前面对阁下过度放肆,反而让他觉得哪里不对。
希尔全程目睹一切,却只是笑眯眯饮完了所有的酒水。
当主星虫族和第三军团抵达边缘星球,汉特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阁下,我们该回去了。”
希尔坐直身体,环顾了一下最开始导致后续所有变故的酒馆,它与起点无异。
而现在他只是简单来喝杯酒,也要被完全包场,触目所在,全是雌虫。
密不透风的保护欲。
“我去上个卫生间。”希尔端起一杯崭新的酒水,伸手向前对着汉特简单的敬了一下,只饮了一口就很快放下。
汉特面露微笑,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等到希尔走入卫生间,被四面八方的雌虫们盯住的星盗,瑟瑟发抖地站起了身,他的腿很明显的在抖,像是害怕到了极点,拼着最后一点勇气说出了下面的话,“那我先、先走了!”
最后四面八方各鞠了一躬,比赔罪还恐慌,最后又对着汉特道:“您放心,我不会去主星找希尔阁下的!”
他这句吼得结实,汉特却头也没抬,关注着腕上的星脑讯息,抽空吐出了一个字,“嗯。”
在没有希尔在场的情况下,填满雌虫的场地简直拥堵,凝滞的气场丝毫没有流通的意思,虫族的傲慢在面对一只手就能碾死的星盗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星盗跑的像是一股烟,在眼前晃荡了下残影,就很快乘风飞的无影无踪,仿佛后面追着几百头凶兽。
汉特略略看了一眼。
又过了五分钟,卫生间内没有传出动静,时间不算什么,尤其当时间体现在阁下们的身上时,等待已经成为雌虫的习惯。
然而很奇怪的不安感,缓缓掐住了汉特的脖子。
酒馆整个都被第三军团的军雌们包围,如果有动静,内外都会瞬间触发,在这种情况下催促阁下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汉特分析完利弊后,最后耐着性子等了三分钟。
才三分钟,五分钟加上三分钟,希尔进入卫生间已经有八分钟。
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短的时间。
汉特却猝然起身,大步上前,不顾其他军雌们着急阻拦的手,抬手克制地敲了下门,“阁下?你需要我提供干净的纸巾吗,我刚刚好像想起来,卫生间内的纸巾尚未来得及更换。”
汉特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瞳孔在急速紧缩又扩张。
没有得到回应。
几乎是瞬间,整个酒馆内的军雌骤然站起!
只有被留下调酒的那位外星种,抱着脑袋悄摸摸蹲到了柜台下。
砰——!!!
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拉开,汉特甚至不需要查看,就知道任何一间单独的门都没有希尔阁下,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墙体没有损坏,可一个大活虫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汉特疾步走动,推开了每个隔间,眼前一阵发黑的同时,只感觉整个军事生涯要跟着第三军团,包括他那不靠谱的上司一起完蛋。
终于推到最后一个隔间,汉特一如之前检查,脚下走过每个地板,却在某一处察觉到脚步声不对。
他蹲下身,手指掀开这块地砖的时候在抖,虽然不合时宜,但汉特依旧想起起那个腿抖得厉害的星盗。
下面是一个地道。
一个待了总共不到半个小时的酒馆,竟然在卫生间有一个地道???
汉特知道事情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