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姜如意这么说，这小女郎似乎长松了一口气，扭头看一眼灶上烧糊的锅，却是摇头。

“我跟小娘子一起收拾吧。”

就见她卷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水瓢，舀了水倒进锅里，如此反复几次，锅里总算没有浓烟再冒出来。

她转身将厨房的窗户打开，滚滚浓烟顺着窗户散了出去，厨房里这才能看清楚人。

扭头见姜如意看着自己，这小女郎表情憨直的抓抓头，不好意思的朝这边笑笑。

姜如意见她如此，也朝她笑笑。

就听对方声音低低的说道：“小娘子要做什么，我也来帮忙吧。”

姜如意略一思索，就点点头：“好，劳烦小女郎把锅里烧糊的菜清理干净，锅也重新涮一遍。另外，若是有新鲜的豚后腿肉，帮我拿一大块来。”

这小女郎双眼一亮，连连点头：“有的，今早上才刚买来的豚肉，是我亲眼看着他们切的，十分新鲜。”

这小女郎说完，又见她吸了吸口水，好奇的问道：“小娘子是要炖肉吗？”

姜如意瞧着她这副面露期待的模样，摇摇头，笑着解释：“却不是炖肉，而是做夹馅儿馒头吃。”

这小女郎听说吃豚肉馅的夹馅儿馒头，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更亮了。

她殷勤的在一旁洗锅拿刀，还时不时的伸长了脖子，朝姜如意这边看过来。

姜如意先低头看一眼面前那豚肉，用手指压了压，只见陷下去的地方迅速回弹，果然十分新鲜。

剁肉馅要用宽刃厚刀，剁出来的肉馅才细腻均匀。

姜如意先在那一大块豚肉两面打上斜刀，然后再斩成小块，最后利落的用刀剁成肉馅。

不久之后，厨房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哒哒哒”剁馅声。

等姜如意将肉馅剁好，把提前泡好的葱姜水，顺着筷子搅拌的方向，一点一点慢慢倒进肉馅里。

然后加鸡蛋、清酱和生粉，朝着一个方向搅上劲，按照姜如意的习惯，又泼入一勺烧滚的热油。

只听“滋啦”一声，这热油一倒入盆里，立刻激发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厨房里面顿时香气四溢。

坐在一旁看着炉灶的小女郎终于忍不住了，她三两步来到姜如意身边，低头使劲闻了闻。

“小娘子，这肉馅实在太香了。待会儿包成夹馅儿馒头，一定特别好吃。”

姜如意看着她嘴馋的模样，朝她笑笑：“不用心急，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小女郎看看盆里的面可发好了？”

那小女郎连忙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朝姜如意说道：“小娘子叫我阿芍就好。”

姜如意点头：“好。”

两人说话间，阿芍已经将发好的面端了过来，然后就站在一边看着。

也不知道姜如意是怎么做的，就见她双手先将那面团揉搓拉长，然后用刀切段再用手按扁，不一会儿，那面团就从整块儿变成了圆圆的小剂子。

姜如意又将那小剂子擀开，将调好的豚肉馅包进去，手指灵活的一捏一转，眨眼的工夫，一个带着匀称褶子的包子，就出现在了手掌上。

“好漂亮的夹馅儿馒头，我从前，还没见过模样这么精致的呢。”

阿芍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姜如意将那些包子全都包好，蒸锅里已经上了气，她将包子放进笼屉里，然后一层层摞好，开始上锅蒸。

……

不久之后，整个慈幼局上下，就吃上了这热腾腾的豚肉馅包子。

因着是刚出炉的，包子的表皮十分烫，一口咬开，浓郁的汤汁混着油脂流进嘴里，鲜美的肉香激荡，瞬间自口腔中弥漫开。

这肉馅用的是后腿上的瘦肉，最是胶质浓郁黏嘴，又因为泼了热油的缘故，所以肉质一点都不发柴，吃在嘴里又香又过瘾，满屋子人呼着热气，根本停不下来。

小六和阿茹几个，大口大口咬着包子，深褐色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们也顾不上擦，只咬着包子嗯嗯嗯点头。

真香，就是这个味儿。

阿意姐姐做的夹馅儿馒头，实在是太好吃的。

姜如意怕包子太热，烫到这些小孩子们，耐心的坐在一旁，替他们将里面的肉馅吹凉，然后才看着他们吃下去。

裴局长、裴拾和阿芍就没这顾忌了，三人狼吞虎咽的将包子塞进嘴里，包子皮里都浸满了肉汁，里面的豚肉馅油而不腻，滋味香浓，好吃的险些咬了舌头。

等到肚子吃的半饱，裴拾才拿起一个包子，慢悠悠咬开一个口子，吸着里面的汤汁，满足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这一趟来对了。

至于阿芍，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实在连半个都吃不下了，表情遗憾的叹了口气。

姜如意慢条斯理的吃完包子，一抬头，就看见阿芍那副望桌兴叹的模样。

她走到阿芍身边坐下，好奇的朝她问道：“听裴局长说，你是慈幼局里新招来的厨子？”

阿芍听到姜如意问她，连忙摆摆手，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小娘子做的吃食才叫好吃呢。我只会煮点简单的汤饼和水饭罢了，算不上厨子。”

“不过裴局长说，来这里可以免费提供食宿，所以我才来的。”

姜如意听着阿芍的话，意外的眨眨眼：“裴局长给你多少工钱？”

阿芍迷茫的抬起脸来，看着姜如意：“小娘子说什么工钱？”

姜如意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阿芍。

怪不得裴局长说格外便宜，合着连工钱都没有，就将人骗来做饭了。

阿芍说着说着，又低下头去，犹犹豫豫的道：“但是我厨艺实在太差了，今天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小娘子你说，我要不要离开这里，去城里试着谋生？”

说完又叹气：“但是我没有银钱，这里起能码包吃住呢。”

姜如意听着阿芍的话，心里面倒是一动。

想着方才在厨房里面，阿芍勤快麻利的模样，姜如意试探着朝她问道：“若是我想雇你做帮手，不但提供食宿，每月还发工钱，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阿芍猛然抬起脸来：“小娘子说的是真的？我可以跟着小娘子吗？”

紧接着又飞快的点头：“愿意，我愿意跟着小娘子的。”

姜如意看着阿芍这副反应，弯眼笑了起来。

她将自己的打算给裴局长说了，又留下银钱，嘱咐他这次一定要找个靠谱的厨子。

然后在小六和阿茹几人依依不舍的注视下，离了慈幼局，朝汴京城而去。

等进了城门，阿芍瞧着街巷两侧的摊位和屋舍，整个人都睁大了双眼。

她好奇的左瞧瞧右看看，感觉自己两只眼睛都忙不过来了。这城里的玩意怎得这样新鲜，到处五颜六色的，哪哪都好看。

姜如意任由她好奇的到处看着。见天色还早，先带她去买了被褥，又去粮食铺里买了不少糯米、红豆和绿豆等，又琢磨着买了些新鲜梅子和调料。

然后就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小书坊。

慧娘子听说姜如意招到了人手，很是意外的感叹道：“前两日才提起这件事情来，没想到，姜小娘子这么快就招到了合心意的人。”

姜如意笑笑，将今日慈幼局的事情说给慧娘子听。

紧接着也一起感叹：“说来也是巧了不是？”

阿芍听两人提到自己，从碗上抬起头来，乐呵呵的朝姜如意开口：“小娘子做的三鲜小馄饨真好吃，比白日里，那豚肉馅的夹馅儿馒头还好吃。”

姜如意指了指碗里，朝她回答：“这里面放的也是豚肉，你尝尝跟白日的豚肉馒头，有什么不同。”

阿芍连忙点了点头：“哎。”

慧娘子看着阿芍应了一声，又低头吃起小馄饨，一边吃还一边露出思索的模样，到底是笑了起来。

“这么看，姜小娘子找的人还当真合适。”

性子憨直不说，关键是对姜如意信服，而且似乎还有股隐隐的崇拜在里面？

当第二日姜如意出门摆摊的时候，就发现阿芍对自己不仅是隐隐的崇拜，而是实打实的佩服。

大相国寺外，姜如意同平常一样支好摊子，又将那布幌子展开插在竹篮子上，将吃食在摊子上摆好。

阿芍一边手脚麻利的帮姜如意拿东西，一边对着摊子上的吃食感叹。

“小娘子说这豆腐干是用豆腐做的，怎么就吃着又香又劲道呢？”

“那紫苏饮子，我光是今天早上就喝了好几杯，实在是太好喝了，以前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还有这水晶粽子，玲珑剔透的，又好吃又好看，小娘子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姜如意听着阿芍持续了一早上的感叹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些吃食而已，只不过稍微新奇了些，也不必感概整整一个早上吧。

阿芍显然并不这样想，她光自己感慨还不算完，但凡路过停下的行人，都要卖力朝客人们推荐一波。

那些行人里面，有熟客也有生客，听着阿芍真心实意的推荐，都忍不住掏钱买一份尝尝。等尝过之后，嗯？

然后纷纷掏出银钱，离开的时候，手里都拎着或一份或两份吃食，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姜如意眨眨眼睛，莫非这就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