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繁钥认为自己好像看到了何隽。
身高像他,背影像他。
可那个人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他们两人的圈子本来就该是泾渭分明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陈繁钥下意识掏出手机,点开对方的绿泡泡头像,一股没由来的冲动促使他拨打了视频。
何隽没接。
主角受的侦查和反侦察意识很强,刚刚几乎就要抓到他,好在就差一点。
所以这通电话他不能接。
何隽通过中庭的透明电梯来到了顶层的玻璃观景台,从目前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前者强忍不耐四处张望的视线。
可能是觉察到什么,陈繁钥又打了几回,从申请视频通话变成了语音,最后改发文字短信。
[你在哪里?]
何隽猜得到,如果自己再不回的话,凭借对方执拗的性格,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大篇幅的文字轰炸。
他只能谨慎措辞:
[在加班,不方便接电话(猫猫双爪作揖.jpg)]
不出意料,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我刚才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何隽:“……”
系统冷笑:【是不是感觉冷汗冒出来了?让你冲人家举酒杯。】
丝毫没受影响,何隽口吻镇定:
[是吗,应该只是巧合,因为我还在加班。]
陈繁钥说:[方便接电话吗?]
既然避不了,何隽索性率先发出通话邀请。
“喂?”一口气来到顶层令他的气息还有些不匀,听起来鼻音有点重,像是在喘。
只听了一个音节,陈繁钥便默默把听筒拿远了些。
见他不说话,那边又“嗯?”了一声,似乎在说为什么不说话了。
陈繁钥耳朵微红,都是男人,也在私下给自己解决过生理需求,他瞬间联想到某些画面,无法想象电话另一端的人是在以何种姿态同自己通话。
“你……”
何隽张了张口,还没说第二句就听到“嘟”的一声。
电话被掐断了。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聪明地没选择多问,而是尝试着转移话题:
[你在家吗,在的话看看猫]
顺带着随手配了个网上正火的“我要看猫咪宝贝”的嘶吼表情包。
陈繁钥沉默:[我在外面。]
何隽假装惊讶:[不好意思,那等回去我给你拍。]
这句话久久没得到回复,对话框最上方却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何隽趁机将视线转向下方,发现陈繁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似乎是在发呆。
船上的灯光秀已经开始,光线交织在一处乍又分离。同一时刻,何隽的手机震动了。
聊天框另一端的人问他:[所以,你喊一只猫叫宝贝?]
何隽礼貌而不尴尬地回了个颜文字:[:)]
在他看来,养宠人的确会用亲密的称谓来称呼宠物,这并不少见。
陈繁钥盯着那个颜文字“啧”了声,随后按住语音,睫毛微垂:[何隽,别熬太晚,等我回来咱们找个时间聊聊。]
这条语音听起来没有任何起伏,但莫名透出一种大事来临前的庄重感。
听完后,何隽一直没说话。
系统:【是不是想到一会的事,心里感觉特心虚?特抬不起头?】
何隽:“咳咳。”
系统继续奚落时,何隽正色道:“大哥不笑二哥。”
-
陈繁钥回来后,发现整个大厅的外来观礼者几乎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以于家、周家和榕城另外几家为首的年轻人,此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直到他进来时才将视线投来。
前些年,没少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凑局,他敏锐地发觉出不对。
“都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花。”
轻轻嗤笑一声,如今的他心烦意乱,没什么留在这里的念头。
“繁哥,那人谁啊,看到脸了吗?”
一直猫在角落里的陆风忽然抬起脸,以一种开玩笑般的天真语气道,“感觉不像是咱们圈子内的呢。”
陈繁钥刚要离开的脚步因此停顿,他心里不解,但很快在看到一旁的周文彦时,瞬间了然。
可他没什么耐心给旁人解疑答惑,于是只冷冷道:“不清楚,人跑了。”
“跑了?!”陆风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愕然,“船上就这么多人,他能跑到哪里?”
陈繁钥不明白为什么陆风忽然会对陌生人产生兴趣,但刚结束和何隽的通话,他心里也拿不出精力考虑旁人的事,所以没耐心道:“你问文彦吧。”
陆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脸上忽红忽白。
他刚才其实也没看清,只是觉得那个人看着像之前捉弄过自己的何隽,但现在又不确定了。
认为有着共同的敌人,他殷切地将目光投向那群人中的某位:“文彦,要不要派人查查船票,那人既然能观礼,确认他的身份大概不会很难。”
周文彦用一只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找错人了,船又不是我的,你得问问尧哥的主意。”
陆风脸上的笑有点僵,显然是怵于尧。
对方毕竟消失了三年多,而他小时候跟在于尧屁股后跑的记忆显然拿不出手。
陆风绷着脸,只得失望地坐了回去。
没想到一件小插曲还能引发这么一连串的后续,于尧最终将视线投向某道正准备离开的背影:“繁钥,你是怎么想的,要查吗?”
“和我没关系,你们想怎么做就做。”陈繁钥头也不回。
于尧笑了:“那就放过他一晚。”
言下之意——这是明天要把人给翻出来的意思。
为了陪寿星,这群人后来又换了个小点的场子,玩起了国王游戏。
一旁的冰桶摆满了酒水,显然是提前做好了供这群富家子弟通宵的准备。
陈繁钥原本不想参加,但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手里多了张纸条。
他皱眉瞥了一眼,面色倏地变冷。
只见纸条上写着——
我有镯子的下落,只要你留下玩几轮游戏。
字迹还算工整,但能看出不是用惯用手写的,对方似乎早有准备。
陈繁钥嘴角扯了个笑,眼神顷刻间锐利了下来。
他暂时无法确定纸条主人的身份以及目的,但不得不承认,写纸条的人很聪明,搬出了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对于陈繁钥的中途加入,多数人表现出惊诧,但都没说什么。
昏暗包厢里,周文彦手指夹起卡牌,“不好意思,国王牌在我这儿。”
有人递上剩下那张纸牌,被他扣在手心。
“那就让一号和十号亲吻三分钟,怎么样?”他眨眨眼,“没记错的话,咱们当中应该除了繁哥都是单身吧?”
一群人安静了片刻,互相交换眼神后都笑了起来。
说完,周文彦率先掀开另一张卡牌,赫然是张梅花十。
他“啧”了一声,“坏了,中招了,谁是一号?”
陆风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某个男生红着脸举起了手。
两人站在一起面贴着面kiss了三分钟,氛围彻底被炒了起来。
游戏再次进行下去。
下一轮又是周文彦拿到了国王牌。
他蹙眉道:“这次总不能又是我。我宣布,J牌和Q牌互摸耳垂。”
陈繁钥皱着眉,发现自己是Q牌,而J牌是坐在他正对面的于尧。
似乎同样没想到,后者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我喝酒。”
毫不犹豫,陈繁钥从冰桶里抽出一整瓶伏特加,倒在杯子里,面无表情喝了个干净。
氛围僵了一瞬,很快被混在其中的轻柔音乐冲散。
接下来,陈繁钥能感觉到有人动了手脚,在后面的回数中,他又幸运地中了标。
很快,他面前的空间被空酒瓶和空杯占满。
“够了,今晚就到这里吧。”
有人站了出来,陈繁钥闭目休憩,混沌的大脑依稀辨认出是于礼在说话。
意识到撮合不了于尧和陈繁钥,周文彦很头疼,正打算开口时,却见身为其中一位当事人的于尧笑着发话道:
“行了,就到这吧。”
至此,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其实陈繁钥清楚得很,自己的行为称得上扫兴,可让他同旁人交换唾沫、嗅闻体味,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的确也是做不到的。
伏特加的度数不低,再加上他喝了太多,很快就发展到无法睁眼的程度。而除了饮酒过量带来的醉意,身体好像也跟着热了起来。
一直在偏僻卡座中的裴悦忽然开口:“我送他回去吧。”
于礼张了张口,但他今晚也喝了不少,于尧发现后亲手扶了一把:“那人就交给你了。”
-
另一边。
何隽没想到裴悦的动作能这么快。
他在高处看得很清楚,对方得手后第一时间没有联络他,而是等在原地似乎在犹豫什么。
怕发生意外,他索性直接现身。
看见何隽,裴悦的眼神闪了闪,抿唇道:“一个半小时,应该足够你做点什么了。”
接人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醉酒后的青年一开始很排斥他的靠近,但在看清他的下半张脸后推拒的力道有所松动。
“何隽?”他喊他的名字。
何隽摘了面具,应了,“是我,这回倒是没认错。”
系统的声音很凝重:【药性很烈。】
闻言,何隽只能将人打横抱起,边走边问:“对身体有害吗?”
系统:【好消息是不伤身体,明天就能代谢干净,唯一不好的是人得遭点罪。】
何隽放心了一半。
不清楚陈繁钥住哪间,何隽索性把人弄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起身准备离开去沙发上对付对付,没想到一眨眼就被拽住了手。
何隽俯下身,拨开对方汗湿的发,摸了摸额头,嗓音平静:“很难受吗?我去问问有没有醒酒汤。”
“别走,帮帮我。”床上的人眼神已经失焦,但手里的力气大得惊人,无意识地往前者身上贴,发现何隽无动于衷时,眼里露出一丝少见的脆弱,夹杂着泪水。
盯着那颗泪珠,何隽想了想,决定帮忙。
原著中,原身和陈繁钥没来得及发生任何事,就被撞破。可他刚才留意到,裴悦说会给他们留一个半小时。
这点时间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何隽认为,仅用于纾解药性的话,勉强还是够的。
于是,在放满一浴缸的水后,他抱着人坐了进去。
刻意提前清理了指节,何隽把人翻了过来,使得对方的上半身搭在自己的肩上。
另外一只修长的手同样没有厚此薄彼,将前面后面都照顾得很好。
到了最后,他怀里的人已经支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