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我们去哪里？”

走了没两步，老太太不乐意了，站在原地闷闷不乐。原本还情绪高昂，此刻却萎靡不振，一副蔫蔫儿的模样。

白夜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老太太不高兴，但还是细声细语说：“姚阿姨，咱再坚持一下，等进去大厅，我就给你找位置。”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把人搁位置上，自己去取号的话，那人跑了怎么办？

医院里人生地不熟的，谁晓得会发生什么。

于是又说：“姚阿姨，你跟着我，我们去取号，然后我带你去看医生。”

老太太没说话，看天看地，茫然无措。

白夜叹了声，继续扶着人往前，等进入门诊大厅，立即去挂号机前排队。

队伍不长，前面也就三四个人等着。

白夜松了口气，正打算休息会儿，身边一道尖锐叫声响起。

他吓得后退，连带拉着老太太一起，扭过头，就看见原本好好排在隔壁的那个人，身体发生扭曲，一声声尖利的叫声就是对方发出来的。

“这怎么回事？”

白夜抬头张望，不断挥手，“保安，保安！这里有情况。”

保安安安静静站在大门口，机械化的检查进出物品，似乎聋了。

排在边上的其他人，也是无动于衷。

仿佛眼前这人的症状，是多么稀松平常的样子。

但白夜做不到，眼看着那人倒地抽搐，立即上前查看情况。

“可别是癫痫啊，这怎么办，要怎么——”

白夜傻眼了。

眼前哪里还有人，分明是一只又长又丑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在地上翻滚，好像被什么东西无形鞭打，“嗷嗷”声不断。最后奄奄一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你……”

“噗——”

一股热臭冲出，淡黄色的气体袅袅升起，顷刻间，取号机周围空气全部被污染。

黄鼠狼放屁了！

白夜站的最近，一时不察，吸了个全乎，脑子立刻晕晕乎乎。

倒下前，他努力转身，想要看一看老太太的位置，模糊间看到对方双手挥舞，似乎是在跳大神。

……

白夜是被吵醒的，耳边声音嘈杂，好像几万只鸭子贴着他耳朵嘎嘎乱叫。

睁开眼，视线正对上一只绿头鸭，“嘎嘎”声还在持续。

所以不是幻觉？

鸭子，哪来的鸭子？

等等！我不是在医院吗？

老太太！

白夜猛然惊醒，噌的一下从地上坐起，四处寻找老太太的身影。

这一看，简直叹为观止。

医院还是那个精神病院，可是原先在门诊大楼走来走去的那些病人和家属，却是全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满医院都是动物。

身边走来走去嘎嘎漫天的是一只绿头鸭，扬起前蹄趴在取号机前啪啪按键的是一只小绵羊，站在窗边争吵不休的是两只鹌鹑……

白夜转向门诊大厅入口，原先保安站着的位置，此刻被一只棕熊替代。

那只棕熊手中拿着一根铁棍，时不时戳一下经过安全带的背包，然后说一声“安全，过”。

白夜恍惚，大脑快速思索，虽很难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这可能就是现实。

和自己变成白毛狗一样，精神病院里的人，也全都变成动物了。

可是为什么呢？

怎么好端端的，所有人都变形了？

其实自己接的不是陪诊，而是动物园相关业务？

“想不通，不去想了，还是找老太太要紧。”

白夜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在一众动物中找老太太的身影。

这个看看，不像。

那个瞧瞧，也不对。

楼上楼下找了一大圈，连根毛都找不到。

白夜靠墙蹲地，抱着脑子，开始头疼，“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看诊时间四个小时了，特么找到老太太就得三小时。”

这么多动物，长得奇形怪状又凶残可怕，这要怎么搞？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你的客户就诊时间还有两小时，请抓紧时间看诊。”

白夜愣了下，有些不确定，两小时？

刚刚进来的时候才播报的四小时。

拿出手机看了眼，倒计时确实是两个小时内。

思来想去，无奈又不敢置信，“所以，我就这么水灵灵的晕倒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白夜不敢想，老太太在这两个小时里，会溜达到哪里去。

他不禁往大门口方向看，人该不会已经跑出去了吧？

“完了完了，别说跑腿费拿不到，老太太要是丢了，姚女士可能要弄死我。”

诡异啊，起了杀心，那……

白夜站不住了，火急火燎就往大门口方向跑，他要去找老太太，他的客户不能丢了。

刚跑到大门口，白夜就被棕熊拦下了。

铁棍一横，凶狠说道：“没看完病，不准出去。”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滚回去，继续看病。”

白夜却是看到了希望，抓着棕熊爪子，也顾不上害怕，“大哥，你的意思是进来医院里看病的，只要没看完病的都出不去是吗？这个出不去是指所有人吗？病患和陪同家属，所有人都出不去对不对？”

大概是白夜太激动，棕熊难得好心解释：“对，只有医生出诊断病例，才能持单子离开。你，回去看病。”

显然，棕熊把白夜当成了病人。

白夜笑嘻嘻，连连点头说好，心安稳了。

老太太不可能离开，所以她还在这栋门诊大楼里。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在偌大的楼层中，找到她？

直接喊不可能，这里的动物或讲人话或讲兽语，一个比一个大嗓门，他的那点声音直接淹没在里面。

逮着问也行不通，刚刚就试过了，这些个动物压根不搭理他。仿佛他是突然冒出来的npc，一点都不重要。

思来想去，白夜只能按照老太太的外貌特征去找。

他开始回忆老太太的容貌，以及穿着打扮，甚至是言行举止。

“老太太的头发是银色的，中间夹杂一点点灰，嗯，有点天然卷。”

“她的眼睛很清澈，特别干净，像山泉水一样透亮。鼻子小小的，很挺，嘴巴有些秀气，嘴角好像有一颗痣？”

“穿的衣服，唔……上衣是红黄蓝线衣，扣子是圆点图案的。下身穿了宽松的棉麻长裤，颜色是姜黄色？也可能是橘黄色？”

“啊对，她的拖鞋，上面有粉色水钻，还有美少女战士！”

白夜此时非常感激自己的脑子，记忆力还不错，大差不差记下来了。

“这些动物都是人变的，变来变去还是原来那一个。就好像自己变成白毛狗，一些五官特征和肢体行为总是相似的，按照老太太的这些特征去找，应该能快速删选……”

白夜去到服务前台，问里面的山羊护士要了一张医院简易图，然后自己划分成几个区域，以楼梯和电梯为分界线，一层层逐步排查。

为了确定不走回头路，白夜中间又去请教了一次山羊护士。

找到第三层时，白夜在饮水机旁边看到了一只五颜六色的蜥蜴。对方蹲在那里，一只爪子正扒拉着饮水机台面。

爪子沾一沾，然后往嘴里伸进去，舔一舔。

然后再沾，再舔……

白夜不确定，这蜥蜴是不是老太太，但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找到的颜色最丰富的动物。

他不敢惊动饮水机旁的蜥蜴，只能一点点缓慢挪过去……

“姚阿姨？”

几乎快要靠近时，白夜喊了声。

蜥蜴受到惊吓，瞬间缩回爪子，原本五颜六色的皮肤立即变成灰扑扑，转身快速朝着走廊尽头爬去。

“唉姚阿姨——”

白夜一边喊一边追，眼看快要追到，那蜥蜴竟然直接上墙，三层高的垂直墙面，对方顺着就爬下去了。

等他跑到尽头，趴在栏杆处往下看，只看到一条蜥蜴尾巴，淹没在来来回回走动的动物大群中。

“……”

这世界真的合理吗？

这种陪诊机制，还不如之前的婚礼布置。

那些诡异虽然动不动就掉头，但好歹也还算是个人吧，至少谁跟谁还能分辨的清楚。

现在？

白夜除了保持微笑，只能努力微笑。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仔是人上人。”

“我爱上班，上班使我快乐。”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工□□的深沉。”

“去打工吧，打不被定义的工，打看不到明天的工，打发疯了的工。”

“无所谓，我无所谓……”

手机倒计时还在继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白夜找啊找，找啊找，然后就开始摆烂了。

他想起自己的1.1生命值，想起还欠着的1600巨额贷款，想起姚女士一个小时后可能就要杀过来……

白夜笑了，对着世界笑了。

“就这样吧，扣钱吧，死了吧，算了吧。”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上一单业务开始结算——”

“结算完成，玩家进账300，获得诡异红包两个，请问是否兑换生命值？是否进行红包兑换？”

白夜脚步一顿。

这个诡异，真的很会抓人心理，自己快要放弃的时候，竟然又再次给出希望。

时机怎么就把握的这么准呢！

可是怎么办，300进账，等于3生命值，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白夜摆烂心态一瞬收起，打开屏幕查看信息栏。

300诡币闪闪发光，他在犹豫，是先还了贷款，还是直接兑换生命值？

“这事再想想，还是先看一看两个红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然而手触碰红包，却打不开，他看不到红包内的物品。

【玩家触发红包，请问是否兑换相应奖励？】

机械声响起，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一个新的状态，后面写着“诡异小卖部”。

“……”

好low的名称，好歹取个××商城之类的。

但小卖部就小卖部吧，应该有售卖物品，先进去看看。

白夜点进诡异小卖部，一股粗糙临时风扑面而来。

货架是塑料的，架子上只摆放着七八样商品，商品下面压着一张卡片，价格居然是手写的。

这还不算，整个小卖部是木制而成，却因为年久失修，竟然有蛀虫。

白夜趴在货架上，望着正前方那根柱子，如果眼睛没花的话，他好像看到白蚁了。

“诡异，你家小卖部，山寨的吧？”白夜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