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御营大帐外面陡然嘈杂,沸水一般哄然起来。
唰!赵悲雪动作极快,一把拽过旁边的衣袍,将梁苒严严密密的裹住,狼目眯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虎贲军待命!保护君上!”
梁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平日里伪装的温良君王的模样,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寡人绝对可以怀上赵悲雪的孩子,都怪这些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梁苒快速穿好衣衫,二人方才已然浸透温汤,鬓发都是湿濡的,根本无法一时间擦干,打起帐帘子从御营中走出。
只见外面嘈杂一片,虎贲军全部出动,刺客穿着统一的黑色衣衫,如浪潮一般扑来。
梁苒只是快速浏览了一眼,并未惊慌,他怎么也是活过一辈子的君王了,像这样的行刺见过不止一次,已然小小不言。
这些刺客虽然数量多,但根本比不过虎贲军,刺客突然偷袭,虎贲军慌乱一下子很快便会整顿完毕,再者还有苏木这个虎贲中郎将镇场,不会出现大问题。
果不其然,苏木带着虎贲军赶到,团团护卫在梁苒面前,严防死守,根本不给那些刺客可乘之机。
刺客与虎贲军僵持,一击偷袭不中,竟没有按照常理撤退,而是用恨不能营地里每一个人都能听见的嗓音,大喊:“杀死梁贼,不要伤害四皇子!”
四皇子?
要知晓大梁是没有四皇子的,梁苒是老三,已然是幼皇子,上面有个晋王大皇兄,和秦王二皇兄。那些刺客口中喊四皇子的时候,还齐刷刷的看向守在梁苒身侧的赵悲雪。
赵悲雪在北赵,的确排行老四,是北赵天子的第四个儿子。
虎贲军也不约而同的看向赵悲雪,一时间都是嘈杂的低语:“刺客是北赵人?”
“是北赵质子找来的刺客?!”
赵悲雪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的确安排了一些部署,暗中跟随大梁的扈行队伍,但他今夜才叮嘱过,没有自己的吩咐,谁也不许动手,只管按兵不动。
且赵悲雪只需要看一眼,便知晓这些黑衣人不是自己的部下,因为他的部下绝不会蠢到,在梁人面前自报家门,恨不能所有人都知晓他们是来刺杀的北赵人。
这绝对是挑拨离间,有人想要栽赃陷害给赵悲雪。
赵悲雪一双剑眉压住狼目,沙哑的说:“你们根本不是赵人。”
那些刺客却大喊:“四皇子!卑职这就杀了梁贼,救您于火海!”
嗖——
一声轻微的响动,一股绿色的浓烟突然窜起在营地中。
“咳……”梁苒只是吸入了一点点,登时呛得剧烈咳嗽,那味道刺激,直窜肺腑,胸口刺痛的难以忍受,连忙掩住口鼻:“是毒烟!”
四周变得绿蒙蒙一片,被绿色的烟雾掩埋,苏木立刻失去了梁苒的踪迹,蹙眉大喊:“君上!?”
随即朗声说:“虎贲军听令,不要慌乱!”
不知怎么回事,“啊——”突然有人惨叫一声,应该是虎贲军的嗓音,是刺客趁着毒雾开始偷袭了。
梁苒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口鼻,用宽袖驱赶浓雾,可惜根本不起作用,他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上,这个时候突然有东西从后背拱了梁苒的腰身一下。
梁苒一惊,回头去看,竟然是一匹白马。
晋王梁溪手拽白马缰绳,一把拽住梁苒,不由分说送他上马,再没有平日里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急促的说:“君上,乘马快走!”
梁苒下意识问:“大皇兄你呢?”
这白马是大皇兄的爱马,倘或梁苒将马匹骑走,梁溪又该如何突出重围?
梁溪没有回答,浓雾遮掩了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果决的嗓音:“先走!”
那白马似乎能听懂主人的意思,根本不需要驱策马鞭,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载着梁苒飞奔而出。
耳畔是嗖嗖的风声,梁苒穿梭在浓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紧紧抓住毛辔头,任由那匹白马带着他狂奔。
呼——
一股大风吹过,梁苒下意识闭上眼目,等再睁开双眼之时,白马已经带着他冲出了浓雾。梁苒向后看去,团团的绿雾之中,虎贲军正在与刺客缠斗。
刺客注意到了逃离的梁苒,大吼着:“梁贼在那里!!”
“放箭!!”
“绝不能让他逃跑!”
“乱箭射死!!”
嗖!嗖嗖嗖——
是冷箭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梁苒纤细的十指紧紧抓住马辔头,催马快跑,白马疾驰,灵动穿梭,就在梁苒以为即将逃离那些刺客追杀之时。
嘭!!一声巨响,梁苒身子一栽,陡然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狠狠撞在地上,手臂火辣辣的生疼,半面身子撞得麻木。
梁苒忍耐着剧痛,顾不得流血的手臂,踉跄的撑起身子回头一看,那白马倒在地上,马蹄抽搐,口吐白沫,完完全全是一副中毒的迹象。
中毒?
梁苒的脑海中噌的一闪,猛然想到了独自一人在马厩鬼鬼祟祟的二皇兄梁深,当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围着大皇兄这匹白马逡巡,不知要做什么,难道……
梁苒想要爬起来去查看那匹白马,嗖——
冷箭又至!
梁苒向后扑倒,哆一声闷响,那冷箭擦着梁苒的身子蹭过去,正好扎中他的袖袍,狠狠钉在树干之上。
梁苒心窍狂跳,发狠的去扯袖袍,奈何龙袍的衣料意外的结实,只是这么撕扯的光景,那些黑衣刺客已经跟了上来。
“放箭!!!”
铮——
是金鸣的声音,弓弦拉满,长箭飞驰,直冲梁苒脆弱的脖颈,只需一个眨眼,便可将梁苒白皙的颈项穿透。
嘭!
梁苒身子一阵钝疼,狠狠倒在地上,却不是被箭矢穿透的疼痛,更像是摔倒的疼痛,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人压在自己身上,方才便是对方将自己扑倒。
“赵悲雪……”
梁苒的嘴唇张合,他摸到了一手热乎乎的液体,是赵悲雪的血……
关键时刻赵悲雪突然冲出来,一把扑倒梁苒,长箭没有穿透梁苒,反而射进了赵悲雪的肩膀,鲜血顺着伤口涔涔而下,快速将衣襟打湿。
赵悲雪紧紧咬着牙关,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暴突,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拉起梁苒说:“快跑!”
赵悲雪拽着梁苒向前冲去,那些可以刺客十足执着,眼看着冷箭不中,飞马跟上来。二人根本没看马匹坐骑,而那些黑衣人却骑着马,距离快速缩短。
“放箭——”
嗖——
又是冷箭的声音。
赵悲雪晦暗的脸色闪过一丝阴霾,伸手啪的一声将箭头的箭杆折断,猛的抱住梁苒,快速向前扑出,借着巨大的惯性咕噜噜的滚去。
哆哆哆!
身后是无数冷箭,扎在沙土地面上。
赵悲雪肩膀上的箭杆虽然折断,但仍然有些子碍事,每一次翻滚都牵扯到了伤口,十字形的箭镞在血肉中剜拧,鲜血滴滴答答洒了满地。
翻滚的力道很大,不知怎么回事,赵悲雪的眼睛突然一眯,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猛地将梁苒一把推开。
巨大的推力让梁苒向后一扬,狠狠撞在树干上,惯性因此而卸下,终于停了下来。
而赵悲雪因为巨大的推力,继续向前滚去,那前方分明是——悬崖!
“赵悲雪!”梁苒的眸子狠狠一颤,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去抓赵悲雪的手。
噼里啪啦——碎石顺着悬崖滚落,赵悲雪一只手抓住崖壁的枯草,一只手被梁苒死死拉住,肩膀上的血珠一点点挤出来,伤口肉眼可见的扩大,染湿了赵悲雪的手臂,殷红的血迹甚至爬上他的面颊,给赵悲雪的平静晦暗,平添了一抹鲜艳的癫狂。
刺客追上来了,大喊着:“前面是悬崖!快追上去,不必留活口!”
赵悲雪眼眸眯起,吐息粗重:“快放手!”
梁苒也想放手,但倘或他放了手,赵悲雪滚下悬崖,没有了赵悲雪,梁苒还怎么怀上赵悲雪的孩子?那么他的江山,是不是仍然只剩下短短的十三年?
梁苒不想再做一个短命的皇帝,他不想再做一个短命的亡国之君!
“放手!!”赵悲雪催促:“梁苒你……”
“闭嘴!”不等赵悲雪说完,梁苒厉声断喝。
寡人也想放手,上辈子就因为赵悲雪兵临城下,寡人成为了亡国之君,倘或有机会,寡人恨不能杀赵悲雪十次,不,百次!
可是……
梁苒的眼眸犹如黑色的铁石,锐利坚固不容置疑,不耐烦的冷声呵斥:“你的命是寡人的,只有寡人可以舍弃你。”
赵悲雪还保持着微微张着嘴唇的举动,所有的话全都卡在嗓子,他一贯死灰般的眸子颤抖起来,分明是被梁苒感动到了。
叮——
【2级系统功能:耳听八方!(每日可开启特殊功能1次】
【是否开启“耳听八方”】
【是】
梁苒死死拽住赵悲雪的手臂,右手血红色的扳指难免蹭到粗糙的崖壁,系统控制面板一下被弹开,直接误触了特殊功能。
让梁苒没想到的是,“耳听八方”的功能不止能听到遥远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此时此刻赵悲雪分明没有说话,他的心声却细密而繁杂,仿佛一个话痨!
【赵悲雪:君上生气的样子好好看!】
【赵悲雪:想亲!】
【赵悲雪:想看他哭……】
【赵悲雪:若是君上能在龙榻上,一面骂我一面哭咽,怕是再好看也没有了。】
梁苒:“……”???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这些?赵悲雪到底是痴子还是疯子!
脑袋里装的不会都是稻草罢,有这样一个父亲,当真不会影响寡人未来儿子的心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