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老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袋鼠的，只知道它用尽了猫生最大的克制力让自己保持淡定，往袋鼠怀里塞了个贝币。

“感谢你今天过来试工，你做的非常好，但我突然想到先前有个朋友介绍了员工过来，我给忘了。这个贝币是补偿你的。”

袋鼠眨巴着眼睛极为遗憾：“可是货架还没有打扫完，真的不需要我继续帮忙了么？我可以做完再走，你看东西都掉在地上还没收拾完。”

猫老板巴不得它立即离开，赶忙摆手：“不需要不需要，剩下的活计不多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天已经很晚了，太晚回去你家人会担心的。”

袋鼠一蹦三回头地看着它：“那好吧，下次有这样的活还来找我啊，我会为你留出空的。”

这是它头一次上工，工作轻松不累又有趣，还不像修车一样，要和其他袋鼠同类们待在一起，小袋鼠和别的袋鼠不一样，不太喜欢同类们聚集的地方，因为总会起冲突想打架，它挺喜欢猫老板这的，清净。

眼看着它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猫老板狠狠甩了下尾巴，终于，终于把它送走了。

太可怕了，它回头看着屋内的狼藉景象，心又梗了一下。

能怪谁呢，怪它自己贪图袋鼠的肌肉，贪图袋鼠干活麻利。

猫老板立在原地，仿佛被北风吹落的树叶，整个身体都已经冻僵成了冰雕，完全不想面对现实。

它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两步又立在那不动了，地上掉落的商品都还没有捡起来，它盯着货架上那结结实实的俩黑脚印。

要不然，店关门算了。

开店这么久，猫老板头一次动了这个念头。

祝语聆远远瞧着它快要魂归天外的模样也是一阵担忧。

袋鼠打扫时那漫天的灰尘也把她给弄够呛，万幸她手边还有装肉干的袋子，她当时当机立断地将袋子套在自己脑袋上，这才躲过一劫，好险没被灰尘呛死。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爬出来就看到布满灰尘的货架和商品，同样眼前一黑。

这，这整个店铺都要冲洗打扫一遍啊，这可是个大工程，这么多东西呢，得打扫到什么时候。

祝语聆不知道猫老板为什么要找只袋鼠来捣乱，但看得出来猫老板也极其崩溃自责了，她现在只剩下心疼。

猫老板呆滞许久终于接受了现实。

它慢吞吞地起身，下一秒一爪子踹在了货架上，刚安稳下来没多久的货架又一次摇晃起来，这次剩下还没掉的东西都掉了下来。

祝语聆看的目瞪口呆，猫老板疯了吧？

猫老板当然没疯，它只是发现想要彻底清理干净，就必须将所有东西都拿下来，将货架收拾好后，再将东西放上去。

它转头打开了一楼楼梯口正对着的那个门，门后面其实是仓库，里面堆放着耐储存的商品，和一些进货用的木箱石块干麻绳干树叶之类的东西。

猫老板将一个个空木箱拉到货架下，跳上货架就一尾巴扫过去，货物精准地落入箱子里，还没有扫干净的灰尘再次扬起来。

雾蒙蒙之中，侧身低头端坐在货架边缘的大猫像幅画一样好看。

祝语聆扒在货架边看了好久，直到猫老板扫到她所在的货架边，她才赶忙钻进货架下方藏了起来。

猫老板已经看到她没有藏严实的手了，今天夜里它没法睡了，还好还有只小虫子陪着它一起。

猫老板做好了通宵准备，

将所有货都下架后，它丢掉了袋鼠用过的抹布，重新找了几个新的出来，又一趟趟往下搬了水，然后开始了艰难的擦洗打扫过程。

猫老板不是很喜欢这样重复机械又无意义的工作，但它又不得不做，清洗抹布时，脑袋胸前爪子全都被水给打湿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身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它打扫的时候，祝语聆也没有闲着，它擦洗前面，祝语聆帮忙清理后面，她能做的事有限，却也将自己唯一拥有的猫毛垫子贡献出来当抹布擦着底层的货架。

虽然聊胜于无，但也能稍稍减轻一点点猫老板的工作。

猫老板开始还能注意到小虫子的动作，但清理到后面时它实在没什么精力了，只是耷拉着脑袋，一下下擦货架洗抹布上上下下换水。待擦到后面的货架时，骤然看到一小块干净无比的地方，它就是一愣。

左右扫了眼，这排货架才开始打扫，它还没来过。

上面都脏着，唯独下面这里是干净的。

肯定是小虫子帮忙了，那天夜里她也是这么忙活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蔫巴的猫老板突然很想把小虫子抱出来摸一摸。

但小虫子的胆子特别小，到现在都不敢出现在它面前，如果它突然将她抓出来，她肯定又要尖叫了，说不定还会哭。

小虫子那么脆弱，要是吓死了可就不好了。

算了，等熟悉一点后再说。

猫老板稍微打起一些精神，就剩这一排货架了，擦洗完后就能重新上货。

还以为擦完货架就完成事情的百分之五十的猫老板没想到最难的是上货。

许多东西不能用抹布擦也不能沾水，干抹布下去，灰尘只掉了一半，剩下一半蹭来蹭去去竟然还在原地。

这会已经熬到了后半夜，店里的灯也一直亮着，猫老板盯着宝石上面的灰尘看半响，眼神都有些不聚焦了。

最后还是敲门声把它给惊醒了。

有些店其实是日夜都营业的，毕竟还有许多动物只在夜间出来行动。但杂货铺几乎很少夜间开门，没想到今天还亮着灯，漂亮的白狐狸探头探脑地趴在门边看进来，幽幽的声音响起。

“老板，还开门么？买东西。”

猫老板有气无力地喊道：“不开门，忙着呢，白天再来。”

狐狸不满地叫了一声，它白天可不出来。

之后又有几只猫头鹰过来，也都被猫老板给赶走了。

打发完顾客后，猫老板放弃继续擦洗那些石头，转头开始处理其他东西。

这些事祝语聆就没法帮忙了，只好垫着满是灰尘味道的猫毛垫子闭眼睡觉。平日垫子都紧紧挨着墙，但今天垫子很靠近货架边缘，稍稍低头往里看就能看到她的存在。

祝语聆没注意自己睡得位置不对，听着猫老板不时弄出来的声响，她竟然睡得很安稳。

猫老板乱糟糟地上着货，摆放玩偶的时候，它在最大的熊玩偶怀里闻到了小虫子残留的味道。

鼻子凑近嗅了嗅，确定小虫子在这里躺过，和躺在它窝里时一个味道。

原来小虫子也喜欢柔软的地方。

猫老板又掌握了小虫子一个喜好。

天慢慢有了丝光亮，猫老板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只能眯成一条缝强撑着挪动脚步。就最后一点货了，放完就没了。

它缓慢地跳上货架，将上层的东西先放好，下来时有点走神，爪子一滑，几乎是滚下来的，猫老板下意识蜷缩成一团护住脑袋，在地上趴了一会，这才伸展开身体。

正要爬起来时，视线看到了正在货架下边缘睡觉的小虫子。

她睡得很熟，脑袋面向外侧，头发散乱在脑袋边，鼻子发出细微的鼾声。

猫老板爬起来，轻巧地凑近她。

好近，前所未有的近。

鼻子一点点凑近小虫子身边闻了闻，她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猫老板觉得像某种植物，让它想到了在野外自由奔跑的时候，闻起来很安心，它一点都不讨厌。

爪子也往前挪了挪，想要碰碰小虫子的脸。

她身上没有毛，看起来这么光滑，摸起来是不是也很光滑？是软的么，是凉的还是热的？

猫老板好奇极了，它收起爪子，肉垫一点点触碰到祝语聆的脸颊。

下一秒它猛地收起爪子往后一跳。

碰，碰到了。

但是没觉出是什么感觉，收的太快了。

猫老板盯着小虫子看了看，她没有醒，还能再摸摸。

猫老板再次靠近，这次摸脸换成了摸手背。

巨大的肉垫和小小的手背相触，是凉的，光滑的，好小的手，它一爪子就能完全包住。

猫老板轻轻点着小小的手背，注意到那磨得平平的没有一点杀伤力的指甲。

小虫子的牙不尖，爪子也不利，甚至跑的也不快，她到底要怎么捕猎？

这个物种可真神奇啊。

就在猫老板感慨之际，睡梦中的祝语聆似乎有所觉地翻了个身，猫老板再次极速后退，这次它没有再触碰小虫子，只看着她的睡颜，视线挪到她躺着的猫毛垫子，垫子上有灰尘的味道，她是用这个擦的货架，那岂不是脏了。

自己每次梳理的时候都会掉很多毛，换毛期飞的到处都是，呼吸时还会飘到鼻子里吃到肚子里，它每次都觉得很烦，恨不得毛都自动飞进垃圾桶。但下次它要把毛毛收集起来送给小虫子。

想到小虫子被一大堆猫毛包围的场景，猫老板没忍住歪了歪脑袋。

有这件事打岔，它的困倦也减轻许多，猫老板快速将最后一批货送上货架，看着重新恢复干净整洁的店铺，它长松了口气，把灯一关，直接跳上了柜台。

太困了，它没力气上楼了，今天就在这里睡吧。

天气挺好，就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