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虞慢悠悠地转身,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前面堵门的几个少年。
五个,不算多。
手上的纸巾吸了水,皱巴巴地拧成一团,他找了下离得最近的垃圾桶,刚好是在厕所旁边,面前这些人不挪开,他是没办法丢垃圾的。
真麻烦。
他叹了口气,干脆把纸巾放到了口袋里。
“同学,有什么事吗,”凌岁虞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他眨了眨眼睛,特意提醒,“校规写了不允许大家在校内随便放出非人特征的,被抓住要被处分的。”
他极其擅长装可怜无害,露出这副懵懂的表情极具有欺骗性。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训练出来的。
最开始流浪时,凌岁虞是个刺头,到哪里都不合群,经常和当地的其他小群体干架,可一个打得过,十个打得过,几十上百个他就不行了。
大家都是流浪的,争地盘争生存资源,也不会因为你长得可爱就多照顾你一点。
凌岁虞挨了不少打才悟了这一出,愣是跑到了贵族领地附近,仗着脸嫩年纪小,撒娇卖乖,从一些心善的夫人小姐手里讨点吃的。
如此算是勉强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要不是前些日子,天使中的某个贵族突然发疯一样要取他们这群流浪儿的血去做什么匹配,吓得所有流浪小群体都逃离了原本的领地,往贵族领地跑,凌岁虞也不会冒险离开那里逃到人类社会来。
他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抽血,万一是去当血包怎么办,那些小群体他也惹不起,一个个都是他的死对头,两方遇上了,他肯定又要四处奔波。
凌岁虞本来还打算至少苟到成年再出天使领地的,不过现在他过得可比他想象中的好一万倍。
“让你露出来就露出来,废什么话,”红衣男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伸出根手指冲着他指指点点,另一只脚踹了一把门,把过路人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只留一丁点缝隙,“看什么看,是也想进来陪他吗,都给我滚滚滚。”
凌岁虞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屏住呼吸,冷冷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手指,差点被传来的油馊味熏吐。
也不知道是几天没洗头了,这红衣男的每根发丝都浸着油光,
“这都是我们学校的传统,你不会想做那个特立独行的人吧,凌同学,”卷发男目光阴翳,上下扫视着凌岁虞,手不停地抖动着,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看起来还要激动,“不同阶级的人有不同的命运,还是说,你是在拖延时间。”
“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给我看你们的翅膀,这样子才算公平。”
“什么公平,我们五个,你就一个,五对一,谁怕谁你还搞不清楚吗,还跟我们讲公平,你脑子没泡吧,这么不清醒。”
“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去扒了他的衣服。”
“等会儿可别哭着求饶,让我们放过你。”
凌岁虞依旧没有发火,他略微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思索着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他犯不着跟一群被人指示来的小弟计较,而且现在看来,这些人脑子貌似都不太行,说话做事都和小说里最无脑的炮灰差不多。
他天使领地流浪者见多了,对血脉低劣者的外表特征了如指掌,面前的这五个人,没有一个人的血脉在低等以上。
自己本身就不行,不学着抱团取暖,找同盟,反而想着怎么对付新来的人。
真是蠢到了极点。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在他来之前,他们应该属于这个学校小群体中的最底层。
这是,看到有新的人来了,迫不及待地想享受欺负他人的感觉?
凌岁虞不理解,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握着拳头,松了松筋骨,眼睛亮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来堵人的几人愣了愣,看到他的反差,第一时间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吓得抖了抖。
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后,领头的黑皮刺头男抹了把鼻子,气得脸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嫌自己丢人,他冷嗤一声,“对付你这种小菜鸡,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罢,他就直接抡着深黑色的拳头砸了过来,这一拳迅猛,裹挟着阵阵风声,目标正是凌岁虞的脸蛋,那架势,恨不得把他直接砸得头破血流。
凌岁虞眯起眼睛,往后退了一步,腰抵上洗漱台,未干的一点水浸湿衣服。
他不慌不忙地抬起脚,趁其不备,一弯腰,躲过了这个来势汹汹的拳击,然后反手拽住了少年的胳膊,拧身,目标明确地一脚踹了下去。
毫不拖泥带水,一击必中。
黑皮刺头男面色瞬间狰狞,满脸冒汗,张开嘴无声地跪倒在地,双手往下捂着,浑身一抽一抽的,痛得站都站不起来。
变故太快,那边守着的几个少年完全没有想到黑皮男不出两分钟就被打倒,还挂在脸上的笑都僵住,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凌岁虞,莫名觉得身下有点凉,直接幻痛了。
“还来打吗?”凌岁虞笑眯眯地问。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向前扑来,个个面目狰狞,眼带恶光,八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
凌岁虞直接原地跳起,手上拎着刚刚放到洗手台边的拖把,一个横扫,精准地砸到了每个人的脸上,一时间,液体飞溅。
他迅速地后退两步,避开脏水。
扑过来的四人被拖把带着臭味骚味的布条盖脸袭击,差点呕出来,只觉满头满脸都是异味。
凌岁虞还不放过他们,趁着他们闭眼抹脸吐口水的时候,又狠狠踹了几脚,专门往骨头附近踹,看不出痕迹又能让人疼得要死。
“凌岁虞,你找死!”
轻微的侮辱性攻击激怒了几人,凌岁虞蹙眉啧了声,目光迅速扫过卫生间,寻找着其他趁手的工具,单打独斗,他光凭拳头可打不赢,就算打过了估计也会受伤。
他不能让陆琰修担心。
想到这个人,凌岁虞就情不自禁地舒展了眉头,只是下一秒,他突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连那几人再次围过来动手都忘记躲。
“哥哥!”
同一时间,半掩着的门被一脚踹开,陆琰修挟着风而来,以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飞快来到了凌岁虞的身边。
嘭嘭嘭几声,还没来得及打到凌岁虞的几个人被一脚踹飞,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凌岁虞被拥进了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厕所隐隐的异味消散,此时萦绕在鼻间的,是男人身上好闻的洗衣凝珠的味道。
刚刚从门缝里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衣服,竟然真的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凌岁虞突然鼻尖一酸,本来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的,就算受点伤也不会很严重,甚至放到过去抱怨两句都会被说娇气的小事,现在他反而不想忍也忍不住了。
他用力地把头埋进了男人怀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的小猫,被坏人欺负了就喵呜喵呜过来缩在大人怀里求安抚求抱抱,可怜极了。
“小鱼,没事了,我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指给我看看。”
陆琰修心疼地抚摸着怀里人单薄的背,心里一万个懊恼,要不是临时决定来学校看看环境,他还不会发现,这座在教育管理和慈善方面都广负盛名的学校,竟然还存在这种抱团欺凌的现象。
他不禁有些后怕,要是他再晚来一步,岂不是凌岁虞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凌岁虞闷闷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酸酸的胀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他极力克制,可是却忍不住。
陆琰修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什么浸湿了。
是温热的,是持续的。
凌岁虞哭了。
“乖宝宝,不要怕,我来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交给我来解决好不好。”
陆琰修低头,声音满是怜惜,他想要把凌岁虞的脸抬起来,擦一下眼泪,可小朋友像是长在了他身上,脸埋得死死的,怎么也不愿意抬头,他只好按着他的后颈,把他抱得更紧了点。
过了几分钟,凌岁虞才慢慢停止了流泪,肩膀也没有抖动了,好像平复了下来,只是还是埋着头。
陆琰修轻轻哄他,“小鱼,跟我说说哪里受伤了,好吗,我想看看。”
凌岁虞发出一声闷哼,声音低哑。
他松开一只手,抬起来,捏住了男人的手,把它带着挪到了自己的后腰处,放到了那块微微突出的骨头上。
那是刚刚抵在洗手台的地方。
因为躲避,这块骨头微微磕碰了下坚硬的台壁,此时带着点酸胀的麻意,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可以说痛的地方。
陆琰修轻柔地揉了揉,动作很轻,生怕把人碰疼了。
“很痛吗,等会儿我先带你到医院去看看,及时治疗,等你好了我就来学校,你放心,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凌岁虞心更胀了,不仅没有被责罚,他甚至得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偏爱和信任,陆琰修都没有过问过那几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这一边。
他不禁有点得意忘形,低着声音,委屈巴巴地控诉,像是在撒娇。
“哥哥,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