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凉，爷孙俩在门口叙话叙了半个多小时，都回屋休息。

宁雾睡意全无，趴在小桌子上，对着手机上“谢寻屿”的黑色头像发呆。

表白。

宁雾攥紧拳头，勇气借着酒劲挥发。

现在就表白。

-

接管“表白墙”的第七天，谢寻屿照常切号截图发帖。

效率非常高，几乎是于新成的两倍。于新成有一颗不死不灭的八卦心，光看消息要看半天。而谢寻屿对别人发来的消息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只关注要不要匿名，如果匿名就把对方的名字截掉再发。

有人敲门，“老谢。”是谢明珠。

谢寻屿按灭手机，“进。”

卧室门被人推开，外面嘈杂的音乐和人声混杂在一起，与安静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今天是谢子豪的生日宴。

谢明珠穿着黑色皮衣吊带，在下面逛了一圈，身上染上浓重的酒味和香水味，谢寻屿皱了皱眉，冷声道：“站门口别进来。”

谢明珠切了一声，“什么臭毛病。”

谢寻屿轻飘飘地看她一眼，谢明珠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就站这，行了吧。”

谢寻屿：“找我什么事？”

“外面那么热闹，你不下去看看？”谢明珠环着胳膊，挑眉道。

“去看什么？”谢寻屿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小孩打闹，还是“母慈子孝”。”

“爱看不看。”谢明珠一噎，“随便你。”

她拢了拢长发，转身离开卧室。

楼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谢明珠翻了个白眼，绕到另一边楼梯下去。几个公子哥看到她，端着酒上前搭讪，谢明珠得心应手地接过抿了口。

光线渐渐变成一条缝隙，然后彻底被隔绝在外。

嗡的一声，桌上手机震动。谢寻屿胸脯重重起伏了下，然后低头看消息。

-

“谢寻屿，我喜欢你。”

太草率了……

“谢寻屿，我喜欢你很久了，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这个听起来好冒昧啊……

“谢寻屿，跟我在一起。”

跟神经病一样……

宁雾趴在小木桌上，生无可恋的脸埋在胳膊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好难啊TT

表白好难啊TT

总觉得哪种说法都不好，又总觉得下一种会更好。

脑海中回荡起爷爷的话，宁雾重重吸了一口气，猛然仰起头，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在屏幕上跳动。

咕噜一声气泡音，手机显示消息发送成功。

宁雾心跳突然加速，嘴唇咬紧，眼睛一刻不敢从屏幕移开，生怕没法第一时间看到谢寻屿的回复。

他会认出自己么？

谢寻屿能认出自己么？

宁雾点开自己刚换的头像——一个黄色的小喇叭躺在灯光下，是他刚拍的，照片有些模糊，被昏黄的灯光渲染，硬生生看出了几分古朴感。

宁雾呼吸加重，很快收到了谢寻屿的回信，内心满怀激动与紧张，点开——

【谢寻屿：？】

谢寻屿注意到宁雾新换的头像。

什么清朝老片？

宁雾：？

他不死心，直接问谢寻屿：

【你看到我新换的头像了吗？】

其实在今晚之前，他跟谢寻屿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加上好友后系统自动发送的那句“你们已经成功加上好友了，给对方打个招呼吧～”。

此刻顾不上自己突然提出的话题有多奇怪，他只想知道谢寻屿还记不记得小时候送给他的小喇叭。

还…对他有没有印象。

虽然觉得十分莫名其妙，谢寻屿还是回了句：

【不瞎。】

那就是看到了。

但并没认出来。

宁雾：T T

宁雾身体骤然卸了力，强忍着心酸，给谢寻屿发了句晚安。

【谢寻屿：。】

窗户没关，外面的风一阵一阵往屋里吹。

宁雾坐在桌前，自暴自弃地把头藏进衣服里，企图逃避现实。

谢寻屿不记得小喇叭，

也不记得他。

TT

宁雾郁结于心，扁着嘴吸了吸鼻子，数不清的酸涩充斥胸腔。

他不幽怨，只是有点委屈。

许是今晚喝了酒，酒精溶化了他裹在外面的躯壳。

宁雾从未像此刻那么委屈。

委屈的时候就想跟别人倾诉。

不然就会像只正在膨胀的气球，憋的越久越容易爆炸。

不想炸成烟花。

宋轩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了，他不能打扰他，很没礼貌。

别人更不行。

在列表翻了一圈，宁雾悲催地发现只要是现实的人都不行。

他也没有网友，这种涉及隐私的事情只能跟机器人聊。

宁雾又吸了下鼻子，小巧的鼻头缀出一点红，长长的睫毛半垂着。

等等，机器人？

宁雾使劲往下翻，在最下面发现了自己前几天删掉的W大表白墙。

表白墙，虽然不是机器人，但跟机器人也差不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宁雾立刻把它加了回去，表白墙账号设置的自动通过，一显示加上好友宁雾再也忍不住，委屈决了堤似的一通输出。

【谢寻屿，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可恶，你不知道TT。】

刚输出一句，觉得有哪点不对，宁雾蹙了蹙眉，心头一动，把“W大表白墙”改成备注“谢寻屿”。

这下顺眼多了。

宁雾咬着腮边的软肉，垂眼继续扣字输出，

【你为什么不知道，哦，因为你已经把我忘了（流泪）（心碎）。】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QAQ，谢寻屿。】

……

【墙墙，匿死。】

呼～

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不是对谢寻屿说的，但也差不多。

都是“谢寻屿”嘛。

宁雾酸溜溜地想，倾诉欲总算得到满足，他盖上手机，准备上床睡觉。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他有些疑惑地回头，这个点谁会给他发消息？

低头看清页面消息，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险些将手机摔了。

宁雾瞪大眼，看着顶着谢寻屿备注的W大表白墙给他回的问号，一瞬间还以为是谢寻屿本人。

【宁雾震惊：你不是机器人啊？】

【谢寻屿（昵称W大表白墙）：？】

【宁雾：？】

谢寻屿记性很好，特别是对数字，基本能做到过目不忘。

当手机响起一阵消息提示音时，他一边把手机静音一边查看是谁深夜给表白墙发消息。

翻到置顶，看到对方顶着一个塑料喇叭头像：……

他十几分钟前才被人问过评价。

再点进聊天页面，弹出一系列类似于表白的话。

谢寻屿讶然，接着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他不信邪地点进黄喇叭头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查看对方的ID。

连续查看了三遍，终于确定这人就是十几分钟给他发晚安的宁雾。

宁雾喜欢他。

谢寻屿指腹停顿，目光落在宁雾发来的那句“你已经把我忘了”，接着推出：

宁雾以前就认识他。

短短五秒钟，他把从记事起到现在所有印象深刻的事回忆了一遍。

并没有搜寻到一个叫宁雾的人。

看来是不重要。

谢寻屿默然。

不过宁雾晚上问了他头像……他再次点开宁雾的塑料喇叭头像，还是没有印象。

但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丑喇叭不会是他送给宁雾的吧……

还真有可能。

谢寻屿沉默，一个塑料喇叭宁雾竟然能留那么久，看来是真喜欢他。

但他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更没有跟男生谈恋爱的打算。

正想登出装没看到，脑海中跳出一张倔强清冷的脸。

谢寻屿：“……”

圆脑袋，都轴。

正疑惑表白墙怎么不回他，宁雾就收到来自对方的回信。

【谢寻屿（昵称W大表白墙）】：你要追他？】

宁雾扣了个问号。

追谢寻屿？好像也可以。

不过他没追过人，没有经验。

思绪间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谢寻屿（昵称W大表白墙）】：我可以教你】

宁雾一愣：你会吗？

随即想到表白墙人脉遍布W大，对于谢寻屿了解程度肯定比他深。

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宁雾回复：好】

【宁雾】：要…学费吗？

【谢寻屿（昵称W大表白墙）】：转发动态

【宁雾】：好的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地达成了交易。

拒绝或装不知道都会有后顾之忧，谢寻屿不想跟人搞暧昧。

特别是跟轴的人。

干脆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一向信奉让人知难而退是最利落的拒绝手段，就像高中时的物理压轴大题，有些人看了一眼就彻底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