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莘爻所料想的不错,萧邦早在三日前便得知大萨满遇害一事,只是迟迟未发。
整个军营里面,也只有身为大长公主的奥姑知晓这件事。
阿保国立朝时间不长。
不过七十来年,也正好逢上棠朝后期君主势弱,压不过地方节度使的暴乱,国力衰微。
阿保国顺势起运,从外境的游牧民族一步步侵蚀大棠东北的领土,甚至建起了国家。
加上棠朝后期,朝纲不稳,已算得上是个乱世。
昔年臣服于棠朝威压的枭雄们纷纷崭露獠牙,个顶个的想要夺得大棠。
只是棠未灭,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权还在棠朝李氏手中。
但有人已经不要脸皮了。
韩重堂昔年名唤“韩仲儒”,借着“拥护大棠”的名头,改了名字,叫做“重堂。”
这“重堂”“重堂”,意为“重棠”。
也正是这副不要脸皮的行径,在一众枭雄里闯出名号。
棠后主也是手底实在没人,信了他的邪就已将他提拔为瀛洲节度使。
最后导致瀛洲在内的燕云十六州,叫韩重堂白送给了阿保国。
也正是燕云十六州的存在,阿保国得到了一片丰草肥沃可蓄养战马、易守难攻的宝地,更加快速地发展了起来。
阿保国有了燕云十六州后,一眼望去,谁都不够他打的。
也就南方还有点意思。
不过彼时南方各地枭雄汇聚,赵国,吴越国,后棠,后汉,后蜀……
这群家伙疯狂互殴,简直把南方打成了怪物房。
阿保国也就不插手,纯看戏。
哪知,人性果真是殆懒的。
一旦周围没了阻碍,阿保国内部亦不免出现诸多腐朽的问题。
什么争权夺利、世家只手遮天等等内部问题如啃骨之蚁,慢慢爬满了整座朝堂。
当时的阿保国皇帝正头疼怎么治理此事。
没成想,赵国送来了解决良策。
昔年,南方怪物房一番争斗,最后养出了赵国这个蛊王。
赵太祖确实是个手段厉害的汉子,武功高强,带兵打仗的本领奇高。
听得赵太祖意图夺回燕云十六州时,可以说整个阿保国上层还是严重以待的。
可是天神佑我阿保!
赵太祖人还没开打,就莫名其妙死在了开封城的皇城里头。
赵太祖之弟——赵太宗即位。
赵太宗即位第一年,就火急火燎地攻打阿保国。
不得不说,赵太宗此人命格极好,不止等到了皇位,还有一批为他效忠的武将。
尤其是那行踪不明的飞山军,竟是能开火的炮兵。
不过赵太宗行兵打仗简直是胡搞,若不是他顶着赵国皇帝的名头,阿保国人都以为他是个间谍。
在赵国攻下燕云七个州,形势一片大好之时。
赵太宗开始胡搞一通,那批令人胆寒的飞山军,就此掩埋在黄土里,尸骨无存。
要不说天神佑我阿保!
阿保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躺赢了。
可是就这么躺赢了十七年后。
外头没了天敌,内部就已开始倒倾。
只怕用不了多少年,整个阿保国都会被腐朽殆尽。
萧邦看到了,阿保国皇帝耶律煌同样看到了这些问题。
所以他们决定率先掀起外战。
只有将矛盾对外,一来调转国内贵族的注意力,二来震慑住赵国,才能护住阿保国的和平。
萧邦明白这是一场足以让国家修养百年的大计,他处处谨慎,就是预备着打到开封府去威慑赵国国君的,没想到高歌南下不久,就被封项挡住在澶州。
更没想到的是,一国国师竟然死在了澶州。
其实澶州军的实力未必有多厉害,但是领兵的封项个性实在刚猛,不能抗还要硬抗。
也是封项好命,半月前,中原武林支援澶州,导致澶州依然坚守住了地盘。
萧邦不愿再拖下去,七日前,他率兵攻打澶州,大萨满在旁协助,针对那些武林豪杰。
本是要消耗这些武者的战力,哪知何不平横空出手,挡下了大部分的进攻。
大萨满早就防着这位劲敌,两军无论人数还是实力相差巨大。
何不平单打独斗,终究抵御不过大萨满带着上百士卒的围攻,最后为大萨满所擒拿。
萧邦想要借何不平,来威胁张青宵。
但大萨满却阴恻恻一笑,道这群汉子向来死脑筋,威胁对汉人没用,甚至何不平还是激愤之下寻死。
萧邦想起叛逃的莘爻,这女人出身不正,又是个徒有虚名的魔教圣女;张青宵与何不平两人既然是正道中人,只怕性情与莘爻截然相反。
故而他问大萨满应当如何处置何不平。
大萨满言他有法子一石二鸟,用何不平引来张青宵,将二人一同灭杀。
说着,他掏出一张墓穴堪舆图,说这是昔年阿保国工匠为韩重堂所建的墓穴地图,穴底连通澶州暗河,必能将张青宵等人活活淹死在穴里。
萧邦信任大萨满的手段,放他去做了,没成想到,何不平由张青宵带回,大萨满却死在了韩重堂的墓里。
萧邦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可听说赵国也来了个指挥使后,萧邦隐约觉得,此人行事作风虽与莘爻截然相反,可那股子疯劲却如出一辙。
二十里。
十里。
五里。
澶州城门进入萧邦视线时,他暗自道:既然好奇,那不如见见,这个指挥使是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
二十里。
十里。
五里。
莘爻同样听着一次次探报,站在城墙伤看着遥遥走来的契丹兵在距离岚烽城外的护城河处停下。
钱复低骂道:“怎得不走了!”
澶州护城河在张青宵救回何不平时就早已蓄满水,如今过去五六日,河水依旧满满当当的,三丈宽的河面倒映着萧邦率领的兵马,霸道地宣示着自己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过来的决心。
不过,这对于萧邦来说,简直就是个儿戏般的笑话。
只见萧邦一声令下,前方冲锋军一个助跑,纷纷越过河面。
钱复见状,开怀一笑。
果然,助跑跨河后,马儿收不到力,往前多跑了几步,马蹄下一空,就不受控制地往陷阱里头栽。
陷阱里埋着的尖锐木锥阴阴一笑,毫不留情地刺入马儿身躯。
马儿痛吁,马背上的契丹人也没好到哪里,要不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利器扎破胸膛;要不利器插入马躯时,余出的部分也插入他们身体,一人一马叠在一处,头顶还有不断掉落下来的同伴。
嘶!惨!
好惨!
看着在陷阱里不断挣扎惨叫的契丹人,连布置陷阱的澶州军都不免得打了个寒颤,仿佛那般痛的人就是他们似的。
莘爻看出澶州军神情不自然,心中微微摇头。
虽说这群澶州军也经历过战争洗礼,可从心理层面上来讲,还是一群新兵蛋子,没有那种嗜血封喉,从血山里滚过又爬起来的血腥狠辣劲儿。
当然,莘爻是拿自己同他们比较。
平心而论,他们没有经历过她曾经武功全失又身受重伤地在流民堆里摸爬滚打过一年的经历,也学不到她如今这般的泯灭人性。
还是有人性好哇。
莘爻心中轻叹了一声,面上却一贯的冷静,做出手势:“投射!”
城墙上的澶州军们操纵投石机,“噗噗”向底下的契丹兵们进攻。
萧邦做出后退的指令,但前锋部队已跨过护城河,离攻击范围太近,没掉落下去的纷纷往回跑,也跑不过巨石砸顶的速度。
看着契丹兵的前锋损失惨重,澶州军们喜气洋洋。
萧邦冷笑一声,命人运来投石机。
虽同是投石机,但萧邦手底下这四架投石机,俨然不是岚烽城墙头上那十架可比拟的。
首先,萧邦的投石机体格巨大,高约十丈,差不多能与城墙齐头;接着,这投石机运动灵活,可以由人驾驶。
光是这两项,赵国那些笨拙地只能转头的投石机,就已落后了数步。
果然,萧邦的投石机一出现,钱复等人开始紧张起来。
钱复向莘爻解释道:“澶州军数次吃亏在这武器之上。”
莘爻颔首,表示自己早已了解。
如果说赵国中谁能比钱复等人更了解投石机,那便只有莘爻了。
作为在敌国潜伏了十六年的指挥使,她是亲眼所见投石机是如何为工部研制打造出来的。
彼时她得知这款改良后的巨型投石机后,曾偷得草图送到元吉手上。
元吉看过后,既不声张,也不做任何底下的应对,只回她四字:注意安全。
莘爻看过后,将纸条烧毁。
火焰在空中燃烧,她着实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究竟在考虑什么?
阿保国建造投石机,摆明是想要在战场上针对赵国,他既不让工部根据图纸来制作投石机,也不命工部想个能克制投石机的武器。
就回她一句:注意安全。
她能不知道要注意掩藏自己双面间谍的身份吗?
莘爻看不懂宋元吉心底到底弯弯绕绕地想些什么,可她却不是个喜欢等待命运的人,投石机的草图,她送给了宋元吉,但脑子里还记得它大致模样。
故而,莘爻自个儿开始捣鼓起怎么克制投石机的法子。
也正是在这样的头脑互搏中,她寻到了个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