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梵从眉心掏出丝丝缕缕的黑线，编织成一个小小的黑盒。准确来说，是一个拇指头大小的黑色正立方体，缝隙处微光流转，极具神秘感。

“拥有它，你就会成为玩家。”

她如此说着，反手将黑盒摁回眉心：“我还需要这个身份做一些事情，暂时不能给你。”

姜茵听得咋舌，怎么感觉这个NPC手握剧本，连玩家都知道。而且，明明可以作为玩家超脱游戏，却为了拯救生死不知的母亲放弃……值得吗？

孤儿出身的姜茵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但伊丽莎白似乎感同身受。

他没有怀疑露梵说的话，专注地看着那枚隐于眉心的黑盒，仿佛拨开迷雾，终于看见希望。不再缥缈，触手可及。

伊丽莎白的声音尚有几分稚气，然而语气坚定：“我会配合你拖延时间，但你必须在那之前把这东西给我。”

“当然。”露梵颔首道。

姜茵见证这场或许将改变世界的交易，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有些头疼主线任务该怎么办。

作为普通人的她该怎么熬过杀机四起的血月之夜？就算有伊丽莎白的帮助，她可以不必以祭品的身份被赶上祭坛，但……

“另外，我建议你最好想办法成为血族。”露梵看向正在纠结的姜茵，温声建议道，“以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是很难通关这种难度的副本。”

姜茵从来没有忘记这座古堡只进不出的诅咒，皱眉道：“难道被血族初拥后，还能再离开这里吗？”

露梵诧异于她的敏锐：“真厉害，居然能够想到这点。的确，这座古堡曾被该隐下达禁令。所有生灵只能进入，不能离开。”

“但是。”她话锋一转，“游戏凌驾于万界之上。该隐再强也只是副本BOSS，他布下的禁令无法束缚玩家。”

“身份的转换对于玩家而言是很正常的，你只需要在事后承受一定的代价。你不能总想着用鸡蛋碰石头，要想办法把自己变成石头。”

姜茵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苟到通关，奖励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但为什么露梵说得她好像要大杀全场似的。

不过露梵的话确实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之前的姜茵总是畏惧副本中的条条框框，担心自己因此丧命，但其实她的背后站着仅次于亲王的伊丽莎白，拥有更多的试错机会。

她不能只着眼于这一个副本，而是要放远目光考虑之后的副本难度。如果能够表现出色，或许奖励……不行，只要一想到之前抽到的E级道具，姜茵就没有任何斗志。

这跟老板画的大饼有什么区别？

姜茵觉得自己真不是打游戏的料，尤其是这种剧情向解密游戏，头都想大了也解不出来，全靠NPC剧透。

露梵见她似有所悟，鼓励道：“放手去做吧，这只是一场游戏。”

对，这只是一场要命的游戏。

姜茵勉强挤出笑容，眼角余光恰好扫到棺材，连忙转移话题：“你觉得瑟琳娜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别再把话题集中到她身上了。

露梵评价道：“一个好人，善良却不知变通。”

姜茵想起女仆口中的瑟琳娜，似乎没有狼女所认为的那样纯善，至少她没有在昔日好友被欺负时施以援手，而是冷眼旁观。

但那个女仆满嘴谎言，甚至欺骗姜茵闯入伊丽莎白的房间，其心歹毒。她说的话并不可信。

不过姜茵觉得在瑟琳娜背叛她这件事上，女仆应当没有说谎。

她愧疚地召集仆从为瑟琳娜祈福，说明她们过去的情谊是真的，只是成为血族后的瑟琳娜性情大变，令女仆无比怀念人类时期的挚友。

永恒的安宁……对于血族而言，这是一个多么温柔的诅咒。

姜茵看向棺材中的瑟琳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是纪伯伦杀了瑟琳娜，他为什么要拿走她的心脏？”

伊丽莎白解释道：“因为狼人以血族的心脏为食。既然纪伯伦想要把瑟琳娜的死栽赃到狼人头上，自然要拿走她的心脏。”

姜茵震惊道：“最初的狼人也是这样的吗？两个种族真的不是天生的敌对关系吗！”

“当然不是。”露梵否决道，“原生血族们被该隐引诱吸食处女血，失去母亲的狼群想要唤醒伙伴，反被其降下诅咒——”

“此后无法从月亮中获得力量。”

“血族与狼人的力量同源。有些族人无法忍受自己日渐虚弱，制造杀戮，犯下错误。以至于两族越走越远，直至兵刃相见。”

露梵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哀伤，两只耳朵难过地耷拉着，大尾巴也不晃了，唯有双手握拳不肯松开。

姜茵不由得感叹道：“亲王他是真的一点不干人事啊。”

……

不干人事的亲王与纪伯伦公爵一前一后地走在古堡地下。

这是一条漫长的几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两侧只有一幅幅金边画框，没有画布，没有作品。漆红的墙壁裸露在外，氛围阴沉。

“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亲王忽然笑着问道。

“很痛苦。”纪伯伦语气平静地回答，“但这是您的命令。”

“所以，你怨恨我吗？”亲王仍是轻快散漫的语调，似乎全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道。

“不。”纪伯伦没有犹豫，“是您从战场救下年幼的我。我发过誓，为您效忠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永远会服从您的命令。”

“你一直是我最听话的孩子，从不反抗。”亲王语气轻柔，似在安抚，“如果伊丽莎白有你一半乖巧……不，那样事情就没有意思了。”

他兀自轻笑，没有过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紧接着询问：“血月之宴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血月祭坛已经进入唤醒阶段。”

“前不久深渊似乎有所异动？”

“跑出来几只老鼠，很快就被解决了。”

“有人员伤亡吗？”

“死了几个七代血族。”

“记得及时补充血族人口，少一个都不行。这批祭品里面就有不少合适的人选，挑几个你喜欢的。”

亲王轻描淡写地打趣。

纪伯伦点头说是。

两人来到走廊的尽头。前方没有道路，只有一幅黑色打底的画作。

巨大的红月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画布，高悬于天，如神之眼。其余地方是宛如真空的黑暗，仅是注视便令人感到不适。

红月表面刻着横穿整个月球的漆黑伤痕，呈十字交叉。

仿佛刀劈的画面缺口中忽然亮起一双红色的巨大眼睛，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正轻轻眨动。

“好大的老鼠。”亲王一眼看出它的原型，语气平平地感叹。

纪伯伦紫眸中浮现神秘咒文，指尖丝线缠绕，翻花绳似的拨弄，声音淡淡：“深渊封印不稳，时常有异常生物偷渡……”

“杀掉。”亲王打断他的解释，“它丑到我了。”